漫长的沉默后,两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让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至少景郅是这么认为的。
后半夜,景郅心神未定地回了房,面对哥哥的询问,只拿“老样子,发酒疯”来搪塞。
“那你的腰带哪里去了?”景柯一针见血。
景郅捏了捏掌心残破的流苏,一时无言。
“你也不必再费心解释,发生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恨只恨我是个残废,没办法保护你。”景柯垂下了头,用力地握住自己的腿,手上青筋暴起。沉默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口气,轻声且坚定地说:“逃跑吧,小郅,趁李言玉醉着,随便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连夜走吧。趁事情还没有更糟。”
“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连匹马都没有,跑也跑不远。何况我手上有她的把柄,她不会真的敢拿我怎么样的。”
“终究是个隐患,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趁还有机会。大不了路上偷一匹马——没错,母亲说过,不能做这样腌臜的事——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安稳后寻个机会还了便是。”
“即便能逃走,我们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舅舅家我是不愿意再回去,去别的地方,我们连户籍证明都没有,即便去做下人当短工,都找不到差事,没人用黑户的。”
“小郅,不要有太多后顾之忧,犹犹豫豫,我们先逃出去,再想下一步。”
两人争论到天明,也没有结论。景柯本就身子偏弱,一夜担惊受怕没有休息,天亮时分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接来下的几天,李言玉一直没有回家,一切风平浪静,景柯也渐渐被景郅说服。
这天下午,景郅砍柴回来,刚和哥哥打了招呼,准备去清洗一身汗水,就听见有陌生人叫门。景郅疑惑地打开了门,见两个不曾打过照面的男人站在门口,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个白净沉默的年轻男人。
“你们是不是敲错门儿了,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吧?”景郅早上起就没吃东西,又干了一天活儿,这会儿又饿又累,浑身无力,想把人打发走,赶紧洗澡休息。
“的确不认识,但是我应该没敲错门,你叫景郅对不对?”中年男人问道,脸上既无表情,也并不与他眼神接触。
景郅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谁?”
“看来是了。”中年男人直接挤了进来,“我们院子里谈吧。”
年轻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晓得你知否识字,这张文书是你的卖身契,你的妻主已经把你卖给我们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说罢,将文书又塞进衣襟里面。
景郅一时惊在原地,他不敢相信,李言玉竟然做的这么绝。他瞟了一眼那文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李言玉的字迹,五十两银子,就把自己卖掉了。
“赶紧收拾下,跟我们走吧。你路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感伤。”中年男人已经有点儿不耐烦。
大门没关,不多时,路人就会被吸引过来。毕竟干的不是什么体面的营生,即便是人贩子本人也不想被别人瞧见。不过如果是体面的营生,也轮不到男人来干了。各行各业都是女人,男人好点儿的,去做个佣人,其他的也就只能干干下九流的营生了,比如声色场所,比如人贩子。
原想着颜色好的男人,至少可以嫁个好人家,但看看眼前的男子,如此容貌,还是落得的如此下场。
“你要是没什么收拾的,我们现在就直接出发。”男人已经掏出了脚链准备给景郅带上。
景郅一把将男人推到在地,“她没有权利卖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她有的。”一块毛巾突然捂上了景郅的口鼻,淡淡的药味儿传来。年轻男子不时何时悄悄绕到了他身后。
景郅躲闪不及,吸入了一些迷药,一时头晕目眩,硬撑着站在原地。
“放开我弟弟!”景柯在屋里听着外面情形不对,从床上滚了下来,吃力地爬到院子里。
见到这一幕,两个人贩子也有点儿吃惊。地上的男子姿色毫不逊于被卖的那个,奈何竟是个瘫子。红颜薄命大约就是指这样的美人儿吧,一个被随意卖掉,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相比一下,自己倒是算好命了,虽然容貌丑陋,嫁不出去,干着断子绝孙的营生,但是至少是自由的。又想到同为男性,他们却只能从更不幸的人身上寻求一些安慰,也实在可悲可叹。
“我劝你不要大喊大叫,你弟弟被卖掉是什么争脸的事情吗?还是悄悄些吧,叫人看见多么没脸面。”中年男人边劝边按住景郅,使眼色叫年轻男人赶紧上了脚链。
景郅一个肘击将男人击倒在地,欲要接着上拳,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摇摇晃晃起来。青年男人慌忙来帮忙按景郅。“滚!”景郅身体强健,饶是此刻已使不出十分的力气,仍是奋力挣扎,不肯就范。
景柯原是苦苦哀求,眼见弟弟渐渐要失去抵抗能力,情急之下,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用力朝人贩子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