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从房顶摔下来,激得太翁患了胸痹。”
“是心脉不济了。可还有药救?”
杜夕月摇了摇头:“就这两日了。公子可知将死之人,何事对他们更为重要?”
“嗯?”
“与其用药吊着痛苦地多活几日,莫如走得安详、体面。与其亲友哀惋恸哭,莫如记下临终遗言。与其丧事大操大办,莫如了却老人临终遗愿。” 杜夕月说着,声音不免有些哽咽。
“姑娘很懂这些?”于槐璟问道。
杜夕月一边给太翁擦拭身上的汗珠,一边说:“太翁是这里的铃医,摇着铃挨家挨户问诊看病,用他采的草药给村里人治些简单的病痛。后来,因为战事紧,村里的壮年越来越少,我们便担下了照顾这附近村子临终老人的担子。”
原来这家人是做死人生意的。于槐璟听了,不觉后退了几步。
“于公子,也算我们相识一场,帮帮我吧。” 杜夕月擦干了太翁面上的汗珠对于槐璟说到。
“好。”于槐璟没有拒绝,他还等着料理好了太翁向杜夕月讨要药粉。
“帮我把太翁抬到正屋。” 杜夕月说着,和于槐璟一道连着被褥一起把太翁抬去了正寝。
到了正屋,于槐璟抬着奄奄一息的老人往床上放。
“放在地上。” 杜夕月赶紧示意于槐璟把太翁抬到屋子北边的墙下,头朝东放着,“寝东首于北墙之下,撤出床笫,叫临终者近东面的生气,取北方的阳气,接近地气而增加生气。”
于槐璟本是很忌讳这些日暮晦气,可听杜夕月这么一说,心中倒生出些肃穆之感,便主动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于公子不嫌弃,便去帮我打一盆温水吧,我帮太公擦洗,撤亵衣,换新衣。”
“好。”于槐璟说着便转身去了柴房。
杜夕月轻轻抚触着太翁的手臂,想叫他舒服安稳一些,捏到他袖兜之处,却发现其中有个不同于棉布料子有些发硬的东西。
杜夕月摸出了这个物件,是个折了几折的纸条。她疑惑地打开了纸条,纸上赫然写了几行字:赴平京,制火器,平天下,阅后焚。
杜夕月拿着纸条,心脏突突突地跳着。平天下!是谁这么大逆不道留下此种能要了人性命的字条?天下和一个村姑能有个半文钱的关系吗?
未等她细想,就听到于槐璟近来的脚步声,杜夕月赶紧将纸条点了油灯的火苗,燃了之后扔进了窗外的水沟之中。
于槐璟把水盆放到了杜夕月的身旁。
“公子果然是没有做过活计之人,衣襟都湿了一片。” 杜夕月调侃地说了句,平复了下胸中的波澜。
于槐璟笑了笑,一眼瞥见了落在杜夕月脚边的一小块纸灰。
杜夕月给太翁擦净了身子换上了新衣。太翁的身子已是越来越凉,皮肤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杜夕月将一小撮棉絮放到了太翁鼻前,棉絮在微弱地抖动着。
杜夕月握着太翁的手,边抚摸着边轻声说道:“有月儿陪在太翁身边,太翁莫怕。太翁是良善之人,平生救死扶伤数众,乡亲们都感念于心。菩萨定会保佑太翁得善果。”
棉絮还在微弱地颤动着。
杜夕月继续握着太翁的手说道:“太翁,月儿是你亲手带大的。你是月儿最爱最亲最敬之人。月儿会永远记得与太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今月儿已经成婚,夫君温柔体贴,善待于我,月儿很是喜欢。太翁不必忧心月儿。”
棉絮前尚有微弱的气息。
“怎么了?”于槐璟问道。
“太翁有未了心愿,不肯离去。”
“如何才好?”
杜夕月俯身凑到于槐璟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于槐璟面色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
“没有哪一种布施,能大过帮助一个人好好地离开人世。于公子……”杜夕月满目祈求地望着于槐璟,轻声说道。
“好吧。”于槐璟应下来,走到太翁身边,蹲了下来,握住太翁的手说道,“太翁,我是月儿的夫君。昨日我们已经完婚,从此我们夫妻同心,我定会爱她宠她护她,一生一世绝不变心。”
“太翁安息吧。夫君当着将逝之人起的誓,一定不会食言。”杜月娘贴着太翁的耳朵柔声说道,她回望了于槐璟一眼,于槐璟面色沉静,只是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那一撮棉絮终究静止了下来,太翁的气息断了。
出乎于槐璟的意料,杜夕月没有像其他村妇那般面对亲人的离世哭天抢地。她只从眼角处落下了一滴泪水,口中未发出任何痛苦的哀号。
“人气绝之时,魂魄尚未离身。他还能听到感受到周遭的动静。此时断不能痛哭,叫逝者心中难过,不得安心离去。” 杜夕月对于槐璟说着,虔诚地行了祈祷和招魂之仪,又请出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开始诵读。
于槐璟此前不论在朝堂还是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