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川水灾结束不久,瘟疫就爆发了。
一开始零零星星几人未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慢慢地,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以至于不得不封城。
当年文书礼在瘟疫爆发后,带着太医院的部分医官至澧川医治百姓,控制瘟疫蔓延。后虽瘟疫止了,在察看水源之时不慎跌下山坡重伤,南宫睿迎他回京城后,撑了不足半月就没了。
文书礼给了文书暖一个陶瓷娃娃,告诉她陶瓷娃娃能陪她长大,要是害怕就握紧它,要好好长大,学会保护自己。
文书暖隐隐觉得兄长的伤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文书礼死后,澧川的州长还特地从澧川赶来上了一炷香。州长离开任命之地并不容易,为此周折,只是为了来文家祭奠并未深交之人实在让人费解。
文书暖见过那个人,何靖生,此人风度与言谈举止不似兄长乐于结交的君子。现在想来,与其说是祭奠,不如猜测他是为了来确认兄长死讯是否真实。
她宁费力将所有人都查一遍最后是误会也不想让兄长死得不明不白。他为了百姓而去,又为百姓而死,天地人神至少让他安息无怨。
刚入砚城,文书暖见到的便是空了的街道,没了摊贩与买东西的百姓,好似一座荒城。
一个黄昏,她裹了一件披风出门。她要去被征用的药铺子看看那些人,做一遍她兄长曾经做过的事。
街上,突然一个女子病恹恹地跑到米铺子拍门,门开了,对方见她满脸红斑,吓得又匆匆关了门。
文书暖刚想上去看看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两个脸上带着素布罩子的男人去拉女子,女子想跑,招呼她的是一顿木棍子,没几下就被打趴了,然后被无情地拖走。
文书暖原以为他们会带妇人去药堂,却见他们把人扔进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一条深巷子赶去。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外面看去如同一座缩小版的囚笼。
没有窗户,也意味着没有光亮。一个人被关在黑洞洞的地方该如何绝望?
马车里面的人会被带去哪里?
文书暖的两条腿追不过四个车轮的马车,但是江南短暂的微雨之后,地上的车辙比晴日显见。车子里她越来越远,她加快了脚步。等到她出了这条简陋的巷子,车子已经没有影子了。
她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越不堪。她可以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和当初蓊城被破后,炎日下尸体摆了两日的味道一样令人呕吐。
远处的火光飘在夜幕之下,人往哪里走,火把就往里移动,在黑夜里如同坟地里的幽幽鬼火飘在空中。发疯似的狂叫声响起,一个男人从里面冲出来,他里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他兴奋迎接自由时,一支箭穿过他的腹部。
男人弓起身子,捂住伤口,继续往前......箭飞来,落在他的咽喉,落在他的胸口,齐齐将他插成了刺猬。
身子往前倾倒而去,血很快就让泥土更加湿软,仿佛明天就会从土里钻出一颗刚发芽的种子。
两串白色灯笼上赫然黑墨大字“义”。
木牌上。
“义庄”
没一会儿,从不算高的茅草瞭望亭上下来两个人,呸了下口水,一把似铁耙子的工具将地上的男人像耙泥土石块那样将不动弹的男人耙了出来。
文书暖躲在一间坍塌了的草棚后面,看不见前方景象,隐隐猜到了什么。见火生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肉烧焦的味道。
她一路摸黑往回赶,脚步轻悠悠,脸色煞白无神,仿若失了魂。
“王妃,您这是去哪里了?”
安和满脸急色地跑过来,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她哪里伤着了才安了些心。
不远处,南宫睿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驿馆走去。
饭上了,望着简单的食物,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没有说话。他的手腕上已经换上了赫连淇给他编织的月神结,蓝红相交的丝线尤其惹人注意。
她轻声道:“我给安顺的平安结......我......”
“赏他了。”
“那就是给安顺的。”
南宫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嗯。从前娘娘教我编的那条旧了,应该扔了。是我骗你,那不是娘娘做的。所以你以后不用戴了。童言无忌,我想王爷您应该不会在意。”
南宫睿握紧手里的筷子,“好。”继续用饭。
晚上,她从柜子里取了被褥出来,在地上铺平展了,躺了上去。等南宫睿回来,她和他说起她遇见妇人的事。
“明天天黑了,我会让莫泠走一趟。”
“嗯。”
那天令文书暖始料不及的是,夜里起了一场火。
这场大火原本要在这日的东风助燃下,熊熊燃透澧川砚州城西南角,烧透一座城墙,然后再烧透城墙后的那片埋骨的山坡,更确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