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小时候他母妃曾说过:“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年幼的他摇摇头,一脸懵懂。
兰妃不想南宫睿之后连好好地爱人的权利都没有。她等来的保护要以冷漠为外衣,最后真真假假分不清了,她不知道哪些爱是真,哪些爱是假,也分不清哪些伤害是他假装,哪些伤害是真真实实。她不希望自己孩子困在这一座冰冷的牢笼里,忘记了怎么去爱人,也怕自己的孩子没有人去爱他。
睿王妃起丧的那晚,南宫烈对他说:“睿儿,你和父皇一样成了孤家寡人,此后再也不用有所顾忌了。”那日南宫睿才明白为何楚太后称他疯了。自从母妃死后,他就日渐暴戾,大有让天下为她陪葬的疯魔。
“杀了,都杀了。睿儿,我们把害死她们的人都杀了。”
南宫靖自小处处和自己作对,怕他活得好又恐死了去。南宫睿悍然,面前的南宫烈和下了牢狱的南宫肃放一同,如出一撤地癫狂病状。
南宫肃起事之前的一个月,南宫靖休离了自己的王妃,赶回了凌江娘家。他这位皇兄虽然疯魔,对自己的王妃却是难得的深情。有人多看自己的王妃一眼,他就要剜人家双目,灭其子孙根。
原来他们父子俩都不如一个疯子。
南宫睿第一次觉得这座皇城似囚笼漆黑恐怖,越走越累,却似无尽头。
深夜,他望着书案前躺在灯火之下的虎符,想起一段经历。去年,他被一位江湖算命的先生堵住路,那人疯疯癫癫的,硬住拉他说了一些疯话。
路人皆道此人疯癫不识贵人。
他却因一句“沈公”上了心,随算命先生前往月老殿。
“睿王殿下,这世上有人来赎罪,有人来修福,有人来遭难,有人来陪人遭罪。何种因,何种果。”
“本王并不想问这些。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沈家军的虎符在哪里?”他拿沈星留下的虎符当诱饵引自己到这里,沈星称虎符不慎遗失不知归处,别人信,他不信。
如若是真不在了,他父皇没必要暗中派人寻找。南宫昊自从母妃死后性情大变,日渐暴厉,太后在时他还能找个慰藉,如今是疼他的人一个也不在了。
“帝王的命不是谁都可以受得住。算命的要用天数谋生都至少要拿出五识中一识去换。您拿什么换?更何况那个位子本就与你无缘,准确点,这京都的繁华本都与你无关,聪慧与富贵更与你甚远。”老人不听他说什么,自顾自说完自己想说完的话。
南宫睿沉默不语,此话仿佛是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妄想,他不配。
算命先生见他沉思不语,继续道:“既然有人要勾销你前世造下的杀戮,替你承受八苦之最,分走了你大半的苦。那……”话未尽被打断。
南宫睿抑制心中不甘,面无表情地反问之:“八苦之中何为最苦?”
“求而不得最苦。”
“本王亲人故,爱人去,好友殇,所娶非人,尽是求而不得,有何不可承受?”失去至亲,失去挚爱,失去挚友,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无可失去,故无法失去。
“哈哈哈哈,王爷,你确定你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您还有选择啊。”
“我没有选择。谁也没给过我选择。”他笃定道。
“既然如此,老朽便不再多说。”此劫此难是他们两个注定躲不过去了。“虎符就在王爷您触手之处。您听老朽一番话,老朽尽君之愿还君。”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何人收何物,睿王殿下已经作了选择,老朽也只能顺命而为。”
老人起身,转身就往月老殿中走去,跨过门槛,入了内,满殿明烛皆灭,信徒们吓了一跳,四处找火折子。
他的耳边传来老人幽然廖远的声音。
一字落,一步落。
字字落,步步叹。
“丹炉误炼琉璃珠,琉璃芯内嵌朝华。算珠拨错乱红尘,恩怨痴恨何处去?”
“尔等赎罪,汝等遇劫。”
“一世缘,百世劫。”
“亏哉!——”
今夜梦回昨年,无人可答昔日之惑。
……
安和与燕如一起守在梧桐苑内,穿着一身素衣,里面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哭声和男子劝慰的话语。白芷本在厨房里煮热水替她清理,火烧得旺盛,心却凉凉的。白芷手里捏着玉牌,忽然觉得碍眼,随手就往前一扔,眼见着火苗要蹿到玉牌,她忙伸手去捞。
“姑娘要是真疼惜奴婢们,就该长命百岁,免得日后让人欺负也无人可诉说,无人来撑腰。”
“奴婢的命谁要就拿去,姑娘做什么呢!”
她不顾烫伤得手,紧紧握住玉牌,又气又伤心。白芷和燕如自小跟着文书暖,自从楚国公将她从被北漠人屠了的村庄带回,她就一直被楚夫人养在在北边的楚府,她跟着文书暖回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