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察觉到廖鱼年的注视,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呀?自己打个伞就只给自己遮着,”
廖鱼年趴在栏杆上,自顾自地碎碎念。
佛音抬头,拉住唐觉斋的裤脚,姿态十分地低卑。
“教主,佛音求您了,把催霞丹给我吧!”
“这佛音也是虎符教的弟子?”
廖鱼年打量着比年前看起来瘦了好几圈的佛音,她面容瘦削,熊猫似的黑眼圈深深烙在眼下。
唐觉斋眼里的悲怜渐渐转冷,他道:“催霞丹是禁药,毒性极烈,而且无形无色,是虎符教老教主临死前剜掉自己的血肉来炮制的至毒之药,毒素会使人陷入假死后在梦境中痛苦地缱绻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真正的断气,期间□□上还清醒忍受被亲人送葬之苦,一粒千金,你向我求这个东西,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佛音张着嘴哭得凄惨,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把泥地都撞出了一个小洼。
“教主,佛音真的求您了,我恨透了那人,让他那么简单得痛苦死去,我这辈子都不甘心!若是教主愿意将药给我,报仇之后,佛音愿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教主重新炼制催霞丹。”
唐觉斋把手伸出伞沿,任由湍急的雨滴流淌在自己的手心里。
“那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佛音猝得拉下松松垮垮的披肩,跪着往唐觉斋跟前移了移。
唐觉斋眼疾手快,一脸正色地拔出剑插在地上,将二人隔开,抬起头,有些厌烦地说:“去屋里写张字据,别老想着拿镇抚司的那套肮脏做派来说事,丢了虎符教的脸。”
唐觉斋说完把剑柄上的宝珠抠了下来,三两下剥出一个裹着金箔的药丸,扔到了佛音的裙边。
佛音捡起催霞丹,擦拭着脸角的雨水,苦笑道:“多谢教主!”
彼时,廖鱼年已经走到了佛音跟前,见她窘状,不由得心生怜悯,喊着她进九粮台上喝了一碗热茶,又赠了她一套新罗裙,才送她离开。
孤零零一个女子,逃出李家裘夫人的指控范围,也不缠着李星瀛作妾,只靠自己在应天府城中摸爬滚打,想着如何复仇,廖鱼年理解她心里那种恨意滋生的激愤与无力,她也是真心地想祝佛音早日复仇成功。
佛音刚走不久,山脚下又来了位稀客。
朱高燧被四个蓑衣老翁用简陋的轿辇抬着,怀里的黑猫盯着陡峭的石壁揣揣不安,又不得静静地伏在朱高燧高高翘起的膝上,而朱高燧的怒气也早已被颠得七零八落。
廖鱼年正拖着腮和唐觉斋在花廊下对弈,被唐觉斋的计策轻而易举围攻的廖鱼年手捏着一粒棋子犹豫不决地扬在半空中。
唐觉斋就在一旁平心静气地凝望着她严肃又充满着苦恼的眉宇。
突然一声大笑传进了划破了眼前的僵局。
“哈哈哈——鱼年,你让本王寻你寻得好生辛苦啊。”
廖鱼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
怎么说,他也是对她有知遇之恩以及救命之恩的人。
还没等廖鱼年反应,朱高燧就继续道:“你去年冬日里卜的卦,说老二汉王要谋反,可真是神机妙算!他还真就谋反了,只是这家伙下手前,做了一些不干不净的手脚栽赃给了本王,在前朝故意引出一些舆论说要造反的是本王,如今本王这个哥哥朱高煦已然因谋反之罪落狱,雪如意之事也早该沉冤得雪。”
唐觉斋上前两步,怕来者不善,便把廖鱼年遮在自己身后,朝朱高燧拱手拘了个礼。
“见过赵王。”
朱高燧拿竹扇拍打着衣襟上的雨水,眼神坚定不移地瞅着石凳上的廖鱼年。
“诶,免礼免礼,本王都亲自上山来造访了,还拘这种礼干什么?”
廖鱼年十分镇定地说:“我与赵王向来都只是合作关系,花钱占卦,从来不参与别的事宜。”
朱高燧径自大跨步走到廖鱼年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又掂起茶壶,嘴直接对着茶壶口将荔枝茶一饮而尽。
事罢,赵王朱高燧酣畅淋漓地说:“本王知道啊,本王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回钦天监的——”
话未说完,廖鱼便摇头起身,靠在栏杆边,恬不为意道:“赵王殿下,小女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朱高燧不解地浅笑着问道:“为什么?你夫君李星瀛因为捉拿叛贼立了功,封了正三品的同知,比那个手掌风云的从三品的纪佥事高出了半个头,崔贵妃也准备着封后了,他们那一家子现在在朝野上可谓是风光无限,一手遮天。那位天天给你穿小鞋的四公主也倒了,难道你就甘愿自己留在这山里食风饮露地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