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下顿时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梓萱低着头,击之有金玉之声的京砖上,映出她身后乌压压一片黑影。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口诛笔伐之声立时四起。
“陛下,万万不可啊!”
“色令智昏啊!”
梓萱抬起头,直接看向丹墀之上的人,“英雄不问出处,明君该纳百谏。难道就因为儿臣的夫婿是青塬人,陛下就不纳儿臣的奏章了吗?”
“臣等跪请陛下明断!”
群臣齐齐跪倒,黑压压几有山崩地裂之势。
被她们围在中间,梓萱倔强地仰着头。
丹墀之上,黄青曼陡然笑了一声,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朕在诸位爱卿心中,”黄青曼道,“原是个昏君。”
“臣等不敢!”群臣叩首。
黄青曼起身,明黄的大袖垂落,十二毓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朕看你们也没有什么不敢的,逼得朕的女儿连声母君都不敢叫了。”
梓萱心底一动,黄青曼却并没有看她。
“怎么,是朕刚才的话太难懂了吗?”她似笑非笑道。
众人脊背一凛,这话却是对着还停在门口的江龄说的。
负责押送他的两名内侍匍匐在地,“奴才该死!”
魏溯道:“办完差去敬事房领三十板子。”
“是,奴才谢主隆恩!”
两人从地上爬起,扯着江龄离开了大殿。
“退朝。”黄青曼转身离去。
“退朝——”
在内侍的高喊声中,群臣却久久没有起身。
梓萱悚然一惊,刚要开口,面前骤然落下一道黑影。
“魏——”
两名内侍将她从地上搀起。
“三殿下,”魏溯道,“陛下口谕,宣你去上书房等候。”
梓萱嗓子发干,“……是,儿臣领旨。”
***
魏溯将她带到上书房前,便停住了脚步。
“殿下,请。”
一旁的侍从将虚掩的高门推开,殿内只有虚虚实实的暗影。
看了魏溯一眼,梓萱上前,迈过门槛。
她刚刚踏进殿内,身后的大门便轰然关闭。
环顾四周,整个殿内,半个侍从也无。金碧辉煌的穹顶,也好似一把悬在头上的刀。
走过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梓萱在朱红的内门前停下。
离开了养心殿,那种后怕的情绪才从心底泛上来。
就在刚刚,只要女皇一句话,便能把她和江龄一起下狱。
在公主府里待的太久,她都快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封建社会……
指尖停在门前又放下,梓萱抬起头,“儿——”
大门突然打开。
站在门内的是沈约。
梓萱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看门匾。
他却同往日一样,没有半点异样。
“殿下。”他后退半步,让她进来。
殿内,女皇正闭目坐在长案后,“怎么,胆子都留金銮殿了?敢在朝堂上跟你老娘叫板,现在连进个门都不敢了?”
梓萱下意识觑了眼沈约,沈约脸上半点波动也无,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黄青曼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直逼她面前,“你就打算用这玩意儿去糊弄礼部那帮人?”
长案上摊开的赫然是她那份写到一半的奏章。
梓萱在案前的软垫上跪下。
黄青曼指尖敲在案上,梓萱侧眸,在她那份潦草的奏章旁边,赫然摆着另一份奏折。
若是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两份奏折的字体赫然出自一家。
只不过她的是拙劣的赝品,而他的,是正品。
整篇奏章,洋洋洒洒三千字,引经据典,明明是最华美的辞藻,却如同最冰冷的刀锋,要破开帝国千年的腐朽。
秦铮曾对她说,沈约的字是蛰伏的鹰兀,看似清俊温润,实则每一处弯折都压抑着力量。
但她拜托沈约写的明明是继承权的奏折,现在瘫在她面前的这一份却是科举的……
“怎么,现在知道技不如人了?”黄青曼道。
梓萱抬头看向女皇,恐惧在这一刻忽然褪去,面前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小声道:“又不是什么秘密……
“君主只有一个,怎么可能千般都会,”赶在黄青曼开口前,她连忙道,“所以才有无数臣下,来弥补这一点——母君,不是这样教儿臣的吗?”
女皇的脸色微微一缓,“然后呢?”
“然后?”
“你不会妄想唤醒她们对弱者的同情,然后以此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