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滚地。 小璟移眼看去,果然是个翡翠镯,在地上滚了几下还没停稳。 头顶悠悠传来夫人慵懒的话,“赏你的,以后不用来回话了。” “是,谢夫人赏赐。” “退下吧。” 小璟捡起镯子,几乎是滚着身子站起来,仓惶退出去。 孙婆子站在门外,瞧见小璟出来,自己才进去。 屋中飘着淡淡的熏香,烧得不多,但分外呛鼻。 孙婆子有些睁不开眼,便站在夫人身侧,见她皱着眉痛苦万分的样子,十分赶眼识头地蹲下身去,给她揉肩。 “您辛苦了,这些个小丫头,您的三个子女,都要您操心。” “你不懂,我其实不太想让她回来。” “您是说长小姐吗?” “嗯。” 孙婆婆是不懂夫人的意思。明婆子走后,夫人身边没有惯用的婆子,她并不如先前的明婆子通晓夫人心意,也不懂夫人为何这么说。 夫人道:“她若是远走高飞,其实也挺好,落得个自由自在,跟她心爱的男子一起,我权当她是死了。她现在回来,去了那王府,才是真的难。” 孙婆子自己都没注意,手上的劲小了许多,“做世子妃也是极好的,至少一生顺遂。” “只怕是孟湘湘不肯安安稳稳听咱们摆布啊。” “这……小姐终归是侯府的人,世子年纪又小,小姐自然是听从咱们的。” 夫人听闻,冷笑一声,“听不听咱们的不打紧,重要的是她得听圣上的。” 夫人顺势抬手,推开孙婆子那十分敷衍的动作,“别捏了,越捏越酸。” “诶,好。” 香炉边上熏得焦黑一片,夫人看着炉缸的眼神愈发悠远。 “把嫁妆单子取来,我再点一遍。” “是。” 屋中人声渐渐消下去,随之寂静下来的是整个侯府。婢女沉默的洒扫,主人也默默的各行其事。就算大婚在前,人人脸上的缄默更像是办哀。 外人道延成侯府喜事在前,锦绣披挂上,实则内里静的可怕。 用了午膳,小璟蹲在和雅苑门前打盹,一阵脚步声把她惊醒。 阿沉正端着手往屋里走。 小璟忙道:“阿沉姐姐,小姐在看书。” 阿沉不明所以,“我知道。” “您还是别进去了。” “旁支的叔婶来了,夫人要我唤小姐去。” 阿沉说完往里走,小璟没道理拦她,只能悻悻然蹲回去,抱紧双腿,盯着阿沉远处的身影。她头上那根云岭孔雀蓝的簪子,蓝莹莹的,格外亮眼。 门被推开时,阿沉总觉得自己身上被染了片木屑,先是低头看裙摆,这才对孟湘湘行礼 “小姐,旁支的叔婶……” “我听到了,这就过去。” 孟湘湘搁下笔,没正眼瞧她,站起身走到镜前梳洗。 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帘子,绯红珠串遮挡在视线前,阿沉看不清楚孟湘湘的神色,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帘子太碍事,仅管帘子已经挂了许多年了,如今她自己每天早上都会把它拢好,孟湘湘又固执地给松散开。 阿沉走上前,抓起帘子重新给拢好时候,孟湘湘只是古怪侧头瞧她,眼神仿佛在诉说什么嗔怪的话。 阿沉心惊,手一松,不敢再收。 孟湘湘只是淡淡地说:“想收你就收,我收拾好了,先过去了。” “奴婢陪您一起。” “都可以。” 阿沉哽住,站在原地迈不出步子。 孟湘湘回来以后从来没有责怪她,一句斥责都没有,无论阿沉做什么,孟湘湘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子。但阿沉私心里觉得,说什么“都可以”,比说“滚出去”要残忍。 极端的冷漠也可以是一种酷刑。 孟湘湘感觉到阿沉内心在交战,但并不考虑太多,只是默默朝正堂走。 若说她不怨,人非草木,这是不可能的,可若真的要苑,孟湘湘总觉得自己无处怨起。两个人的关系这才不冷不热搁置下来。 人未走近正堂,婶婶们聒噪的声音先行传出来。 孟湘湘刚走进去,就能闻到妇人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她知道自己身上也是这样的气味,但她总是下意识对这些吵闹妇人感到厌倦,也为自己即将与她们同化感到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