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幽深,又似乎掺了些我不懂的意味,“看来你同他进展不错。”
质子府虽守卫寥寥,总归还有裴渊在,陆临此次突然出现,着实让我始料不及。
我琢磨不清他的心思,斟酌道:“属下不敢耽搁。”
陆临直接在屋中慢慢环视起了摆件,“为何你现下在书房?”
我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裴渊还未对我动情,信口扯了个谎,“奴婢在孙府受了伤,一身血污不好清理,质子便将奴婢先安置在了书房,一来夜里分房不会磕碰到奴婢,二来病后也好打扫。”
陆临顿了步子,“在孙府时受伤也是为了让他对你动情更深?”
我点头,“奴婢也想瞧瞧质子如今心下待奴婢至何地步,只好出此下策。”
那日发生的事陆临想想便能知晓原委,我若谎称仅仅因为女眷故意刁难,他必定也能瞧出猫腻。
他冷冷一笑,“怎么你这张脸倒不顶用了?也用这等蠢笨法子。”
我刚要解释,“奴婢...”
陆临忽然低身一把攫起我下巴,眸色冷的像不见底的深湖,“你这副身子往后还有旁的用处,本王分明说过不准留疤。”
我下巴微微发疼,垂眸躲过他的眼神,“奴婢知错。”
我自小是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身上的疤纵然经过许多年的消磨,也依然能看出依稀的痕迹。
向来我接近旁人的身份也大都是妓子,可以借此托词是年少时不服管教留下的疤痕。
陆临很讨厌我身上的疤。
曾有一次他带我离京办事,鲜少的在榻上多歇了会儿。
被他折腾了大半宿的我本是睡得很沉,不想三更天的时候刮起了阵邪风,将窗户撞的咣咣作响。
我被吵醒迷迷糊糊睁眼,恰好撞见他在看我。
衰败的红烛摇摇曳曳,像他眸底盛了一潭熠色的水。
那晚他曾喝了些酒,大约是有些薄醉。
所以直至我睡得有些发懵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红烛又抖了几抖,他的视线也仍没有波动,就那么静静的凝着我。
我往后退了半分,唤他回神:“殿下在看什么?”
他眼眸微弱一闪,拽过榻边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收回眸光,丢下一句,“你身上伤太多,很丑。”
后来没过多久,我的寝屋床头便不时有青色的小药瓶出现。
陆临未曾撂过什么话,只是那淡淡的药香很是舒缓,大约就是治伤的。
细细一想,倒也算是合情合理,我平日里做的便是勾引人的活计,届时若是一身青紫疤痕,实在倒人胃口。
近日我也未有要刀剑相向的场合,故而那药也不知被我搁到了哪。
伤口方才一经触地便重新开裂,陆临看了一眼我膝上逐渐被血浸湿的纱布,几不可察地一皱眉,“起来。”
我回神,听令起了身,“多谢殿下。”
他见我只是站着,又不耐道:“回床上,把伤口处理好。”
我点点头,坐回床上,将伤口上的纱布先揭了下来。
膝上的伤东歪西扯,一直细碎蔓延到小腿中段,加之方才又跪了一会儿,现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什么好肉的痕迹。
我接过陆临扔来的青瓶,小心翼翼地边处理伤口边涂药。
或许是嫌我动作太笨拙,陆临一把拍开我的手,索性自己冷着脸擦拭起我伤口上的血。
我缩回手,看看外面的天色。
裴渊不知去做什么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我视线转回陆临清冷的侧颊上一瞬,又阖眸收了回来。
我看不懂陆临。
但我一个奴才,这样看他着实僭越。
清干净污血,陆临指尖挑起药瓶,刚要打开,身形一顿。
远处有脚步声越靠越近,我想了想,没开口。
我能听见的动静,陆临自然也能洞悉。
他起身将药瓶丢回来,“下回若敢再犯,莫忘了你还在院中的娘。”
我攥紧手,眉目一黯,“奴婢必谨记殿下所言。”
月白色的身影一瞬消失在眼前,我轻吸一口气,打开药瓶,慢慢在伤口上涂起来。
裴渊的脚步由远及近,在我耳边一寸寸清晰起来,我鼻端嗅到菜肴的香气,才后知后觉一阵饥饿感袭来。
侍卫将饭撂在书房里,凉测测看我一眼,一见我长裤一直挽至膝盖处,猛地收眸出了门。
裴渊视线放在我身上,眉目一挑,“怎么?”
我笑了笑,“方才想着下去瞧瞧殿下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谁知太久没走动,一下磕到了地上,伤口就裂开了。”
少年唇角噙起丝若有若无的笑,一双长眸挪也不挪,静静听着我解释。
窗边天色暗中添昏,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