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人心也跟着晃荡。
那一天,他们在海边整整待了一天,从清晨到日暮,直到深蓝的夜空送走漫天晚霞,迎来熙熙攘攘的璀璨星光,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娇羞地露出半只眼睛。
像极了受伤的洛丽塔。
她又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地枕在男人的腿上,全然分不清现实与幻觉,滚烫的体温将她白皙的皮肤晕成粉红色,点点星光落入她飘忽迷离的眼睛里,宛若一副线条虚浮的抽象画。
萧与成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欲将腿上的人抱起来带回医院。
却被她阻止了。
星光下的洛丽塔扬起手指置于双唇之间,虔诚地做了个“嘘”的手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不要说话,梦会醒的。
浓郁的笑意从她澄澈的大眼睛里溢出来,与海上的星光融成一团,刹那间便点亮了夜的漆黑。
瘦小的女孩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太过虚弱好几次险些摔倒,又强行稳住了身形,她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眼神坚定而虔诚,仿佛面对的根本不是海,而是隐藏在海底的神明。
她向神明祈愿:
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不要让她醒过来;如果这不是梦,那么她愿意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带着他们彼此相爱的那一秒。
就一秒。
因为她很清楚,这一秒过后,所有的爱都将变成背离爱。
那实在太过悲伤了。
洛丽塔从来不写悲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片混沌之中昏了过去,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群将他们强行分开,她逐渐听不清他的声音,看不清他的眉眼。
堕入了幽长的梦里。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萧与成已经不见了踪影,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鼻腔,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薄纱落在她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映出一抹妖艳的粉红。
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呆呆望着镜子里被纱布蒙住的左眼,突兀地咧嘴笑了。
手边的纸条上写着他的电话号码。
她将纸条举过头顶,迎着光细细地观赏起来,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品鉴某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惯常带着笑意的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她打开窗户,将纸条扔了出去。
薄薄的纸片宛若一只在风中失去方向的蝴蝶,颤颤巍巍地飞向远处,在她目不所及的地方坠落,消失,彻底腐烂。
她所追求的最纯粹的爱情。
已经得到过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
至于微博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洛丽塔私会订婚男”热搜词条,她觉得完全与自己无关,不过就是网友自娱自乐的把戏罢了。
她早就看腻了,也没有兴趣配合出演。
她决定找一个无人的小岛,断绝外部联系,专心写一本新的小说,男主角就以萧与成为原型,但是在她的故事里面,他一定得完美无瑕,尽情爱她,做一个只要想起她来就万般柔情涌上心头的亨伯特。
可惜的是,现实中的萧与成却根本无暇做她的男主角。
订婚出轨的负面新闻让他深陷舆论漩涡,晚宴的事情也再次被拿出来鞭尸,谣言甚嚣尘上,媒体大肆宣传萧秦两家世纪联姻恐将破裂,公司股价因此一天之内跌破了两个点,公关部门陷入瘫痪,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更可怕的是,自打股价开始下落,萧老爷子的电话就没有停歇过。
但萧与成一次也没有接起。
他撑坐在办公桌前,两条腿随意交叉在一起,面无表情地望着巨大落地窗下繁华的市中心街景,脚边的烟头散落一地,纯羊毛地毯被烫出来一个个漆黑的烟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气味。
他上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逃离。
还是十六年前。
那时他与秦筝约好在火车站碰头,先去上海,再飞香港,最后转机新加坡,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落脚,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他在火车站等了她整整一夜,不敢轻易给她打电话,怕引得她暴露,更不敢贸然去她家找她,怕东窗事发连累到她。
却没有想到,等到天亮了,卖票的窗口再次打开,从玻璃门外走进来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而是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那个时候萧老爷子还没坐上轮椅,三两步便走到了他的跟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得他跌坐在地,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他还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候车大厅充斥着拥挤和汗水的味道,混杂着嘴角的一抹腥甜,让人恶心到想吐。
事实上他也确实吐了。
吐在萧老爷子手工定制的皮鞋和衣裤上。
但他为之而付出的代价是,永永远远地被困在了这两样东西里。
从那天起,他的心里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