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还按照以前那样交流就好了。”
“可是——”
“别去想什么抓得住抓不住的,有您的关心就够了,”伊凡毫不留情地打断哈维的纠结,“您关心月光水母,所以才来到了海滩上,对吧?难道您一定需要抓到它们吗?”
烛火依次熄灭,随着“嚓啷”一声,船链解开了,载着灯光的小船乘着离岸的水流漂向远方。
仿佛用一点光芒换来一片光芒似的。伊凡心想。
远处突然有光传来,一点,两点,许许多多——
安娜突然拉住了伊凡的袖子。
“怎么了?”他问。
不等安娜回答,他也已经发现了答案,和她一起看向离他们最近的水面: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绿色水母,颜色如此神秘,光芒却如此……
温柔……
码头上的路灯再次亮起,人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静的笑意,那预示着一整晚的好眠。
哈维很容易就找到了安娜,她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双手抱膝,低头看着海面,正如伊凡所说,她的背影显得有些伤感。周围的人已经尽数离开,远处的那盏路灯便把所有光芒倾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立刻走上码头,而是站在沙滩上,看着已经黯淡下来的海面,陷入自己的思绪。
他回忆起自己刚刚和伊凡说的那些话,“想抛开医患关系,表示一下我个人的关心”,作为“朋友”。这不是场面上的漂亮话,扪心自问,他确实认为自己已经和安娜称得上是朋友。可是,再想想看,他真的能做到“抛开医患关系不谈”吗?和安娜的相处中,他是否始终带着一种“争取患者信任”的目的性呢?
或许这就是社区医生吧,哈维耸肩,这份职业和社区里每个人的日常生活都息息相关,所以反过来,在日常生活中,他也难免时不时带进一些职业上的考虑,以至于在日常相处中,他都很难找到健康领域之外的话题,所以总是……
“医生?您也还没走?”
哈维这才重新注意到安娜,她已经侧过了身子,大概是想要转转身体活动一下,这才用余光看到了自己。她的声音和表情显得有些疲倦,不知道是因为困还是别的什么。算了,管他抛不抛得开什么医患关系呢,哈维想,就这么说说话,不也挺好的么。
他走上码头,安娜也从原地站起身来。哈维走到她身侧,才看到她刚刚低头凝视的那个东西:一只小纸船上载着一个小小的火把。
“这是你做的?”
“是的。”
“是想吸引水母吗?怎么不早点放下去?”
安娜摇头:
“只是自己做着玩玩,小时候做过类似的东西,也是在过节的时候。”
“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传统?”
“不完全一样,我们放出的这些不是为了吸引什么,只是看着这些小船顺流而下,仅此而已。”
“可惜现在潮水还没有起来。”哈维看了看那只原地晃悠的小船。
“没关系,我正好可以多看它一会儿。”
哈维看向安娜的眼睛,轻声问:
“想家了?”
“被您看出来了,是有点,”安娜笑笑,“还挺不好意思的。”
“这没什么,我能感觉到您的家乡和星露谷非常不同,身在这种陌生的环境,偶尔想家太正常不过了。”
“谢谢您。”
“农场最近怎么样?”哈维试着转移话题,“应该发展得不错吧?我听说你们刚刚扩建了农舍。”
“对,我们现在有厨房了。”
“啊,那真是好事,对不对?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家做的饭菜。”
安娜低下头没有回应。哈维看看她,发现她正咬着自己的嘴唇。
沉默了一小会,安娜才突然开口: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自家做的饭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这么说呢?”哈维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娜没有马上回答。
哈维耐心地等着她开口,她却突然出乎他意料地笑了笑:
“您知道我现在在想谁吗?”
“谁?家里人吗?”
安娜摇头:
“是乔治。”
“莫尔纳先生?为什么?”
“哦,您还记得我们之前在他家遇到那次吧,我还帮您劝他健康饮食来着。”
“当然,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当时说,他重油重盐的饮食习惯是年轻时经年累月养成的,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确实很难改过来,”安娜轻轻摇头,“其实我觉得,不要说到乔治那个岁数了,即便是到我现在这个年纪,也……”
“生活习惯的力量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哈维谨慎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