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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逸像是从梦魇惊厥中转醒过来,向旁边让了两步。

护士点头致意,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内的光流泻出来,段逸逼着自己转头,没有向里面看。

他没法确定,再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

可笑,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现在却像在这里做贼一样。

逃亡似地回到了家里,他习惯性地去看玄关处姜抒晨的拖鞋,来判断她是否在家。过往每天都是如此。

但是在看到她拖鞋的那一秒,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布置了一整天的葬礼,他都忙前忙后,将宾客照顾得十分周到,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疲惫。然而,他现在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倦怠整个包围。

沉重无比地将自己拖到沙发上,他囫囵扯过毯子裹上,躺了下来。

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天,但是习惯一个人离开却可能要很久很久。

四周万籁俱寂,他躺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思绪飘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天。

——

师大附中的大礼堂里,学生们热火朝天地彩排着艺术节的节目。

休息的间隙,众人把段逸围在中间,撺掇着他给今天生日的文艺委员弹一首Juliet的《Birthday Party》。

段逸拗不过,在三角钢琴前坐下了。

手指搭在琴键上,空灵的旋律流淌而出,周围的同学纷纷拍着手起哄。文艺委员羞红了脸,嘴上说着让大家都别吵了,她对段逸什么也没有,可眼神止不住地往段逸身上瞟。

乐曲节奏渐进时,一个女老师慌张地冲进了礼堂。

同学们都以为她是落下了什么回来寻找,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拍手给段逸的弹奏打拍子。

女老师拨开围着段逸的人群,因为走得太急,硬是没能一下子就停稳,“咚”地一掌拍在钢琴上。

段逸停下了手。

女老师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不用她开口,他能看出来她是奔着他来的。

“老师。”段逸忽然感觉到喉咙里有点涩,他合上琴盖,站了起来。

女老师眼睛里是满溢出来的怜悯,她向他招招手,“你跟我走。”

众人不明所以地目送段逸跟着老师走了,消失在礼堂的门外。

“你妈妈在医院出了事。”老师低声说道,“现在情况很危急。”

在他们排练的时间,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漫天飞雪,世界被纯洁的白色覆盖。

那一秒钟,周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震耳欲聋。

他不顾自己只穿着室内拖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把腿就校门的方向冲去。女老师带着哭腔在后面追他,“段逸!”

一院本部和师大附中离得很近,只隔了两个街区。

他以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向医院的方向冲刺,刺骨的冷空气似是要将他的胸膛生生剖开,嗓子里冒出一阵腥甜。

区区几分钟,他就冲进了一院的大门,来到了门诊大楼前。

几个医护正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抬上担架,说是白大褂,其实已经被鲜血糊得看不出原色了。陶蓉躺在担架上,手臂软绵绵地垂着,血液顺着手指在指尖处凝聚滴落。

地上,刺目的猩红色与雪凝结在了一起,像一条红宝石串珠。

他喘得厉害,似乎要把肺都喘出来。跑到这里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哪怕再往前一步,都剧痛无比。

他就在人群外面站着,天空中飘着的雪被警车上闪着的灯光映成了一半红,一半蓝。

在变幻的光影里,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慢放了。他能看见凶手被警察押解着从急诊大楼里出来,正在咧着嘴大笑。在目光触及到段逸的那一刻,凶手笑容变得更为狰狞,嘴里发出古怪的吹哨声。

段逸想上前给他一拳,把他掀翻,把他的头骨捶碎,但双腿就像是被冻死在了地上。在他终于艰难地迈开腿之后,那人已经坐进了温暖的警车里,被带走了。

汗水彻底冷却,他在雪地里,如坠冰窟地抱肩站着。

陶蓉躺着的担架被医护飞跑着向急诊大楼推过去,血就这么流淌了一路。

“段逸!”

段清朗赶到,一眼就瞧见血红的狼藉里,段逸像一尊雕像伫立着。

他忙脱下身上的外套,将段逸裹了进去,然后搂着他冻到失去知觉的肩膀,带他进了门诊大楼。

段逸头发上和睫毛上都是雪,被室内的暖气烘热,融化成水滴从他脸颊上滑落。

段清朗领着他向急诊大楼的方向走,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缄口不言。

到了急诊室的门外,段清朗让段逸坐下,他却倔强地站着,被冻得青紫的双唇死死地抿住,目不斜视地盯住急诊室的灯牌。

段清朗强撑着,问门外的护士:“她是被人伤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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