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家都渐次熄灯后,席府西苑的屋子却灯火荧煌。 席明书摸着起了个大包的脑袋,似鸭行鹅步迈进席明阶的院子里。 还没看清人在哪间屋子里,张嘴就骂骂咧咧道:“席明阶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心里知道,你给我滚出来!” 他叫骂的时候,席明阶正擦拭着镂空獬豸首七星精钢剑,白布沾染上猩红色,血腥味从乌袍上散开。 席明书摇摇晃晃进来,扶着门框,他连门槛都迈不过,屋里的腥味熏得他想吐。喝了酒的脑袋也似被冷水浇头,清醒了不少。 尤其对上席明阶的眼睛,他顿时胆颤。 席明阶的娘是突厥人,他生来发弯卷,眼窝深邃,有一对乌龙蘸眼,那珠子眼白少,反黑黢黢的瞧着人心底发慌。 尤其他人凤姿枭性,雕心鹰爪,是席家养的一条鹰犬,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几。 “你忙你的,我大半夜出来溜达溜达,”席明书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胆识,他手往墙上搭,准备沿着墙根跑出去。 “三哥跑我院子里来,骂了一通就想走,”席明阶声色冷漠,又拿着一块白布擦手上的血痕,甚至都没有抬头。 站在席明书后头的护卫冥五拎着他的脖颈,像提一只死鸡一般把席明书提进堂屋里,径直扔到地上。 席明书用手撑地,色厉内荏,“你,你别欺人太甚。” “有话快说,”席明阶脱了那件沾满血的乌袍,露出里头雪白的单衣,他没兴趣听席明书磨蹭。 “是不是你把花三娘死的事情,埋尸点都同那个林二说的!” 席明书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捂着屁股,站起来一股脑就问了出来。 花三娘死在他床上不假,但席明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只是爱酒贪嫖,又不是爱玩些要人命的床事。 席明阶本正欲去淋个澡,听到他的问话,脚步停住。转坐在黑漆竹节纹椅上,摆弄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饶有兴趣地问,“何以见得就是我说的?” “除了你,我们府上还会有谁跟她吱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席明书嚷嚷,他虽然并无证据,但是他有一张胡说八道的嘴。 至于席明阶对林月回的心思,他倒不是乱说。有次宴席上他不过多看了眼林月回,席明阶就跟他道管不住自己的眼,不如做个瞎子。 “林小姐聪慧,能知道这个消息,有什么好惊奇的。”席明阶斜睨着眼看他。 “这还不惊奇,”席明书跳脚,他撒泼高叫呼,“她手里握着我的把柄,威胁我,骂我骂得狗血淋头,你还说这是小事。” 席明阶想拿哑药毒哑了他,聒噪。 “怎么,哪一句骂的不是实话。” “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站在那个女人那边,”席明书跟被负心汉抛弃他不管一般,怒气冲冲,“是实话就该说吗!就该被指着骂吗!” “冥五,”席明阶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语不经心道,“扔他出去。” “席明阶你好狠的心。”席明书惨叫,而后就被拖出去院外。 席明阶能不知道自己有多狠,他本来就该下地狱,不过他下去前得拉着整个席家陪葬。 他摸了把沾水的头发,换了件白衣,出来就吩咐冥五,“等天亮叫芙兰过来见我。” 芙兰过来时天才微朦,她站在院门外等着。这时寒风正盛,吹得她脸发红,越发楚楚可怜。 本来她就是蒙人,深瞳双睫,长眉连娟,偏偏有张嘴角向下的唇。散去了风尘里的媚态,却让人想怜颦惜笑。 但芙兰决计不敢在席明阶面前露出软态来,他只会拿剑一刀割了她的脖颈。等冥五带她进去,芙兰屈脊低腰,不敢先行开口。 席明阶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新的刺杀册子,屋里只有册子翻动的声响,一时别无旁声。 芙兰低头死盯着地缝,甚至不敢呼气,良久才听到席明阶凛冽又暗含杀气的问话,“最近帮林小姐做事高兴吗?” 她心里突突直跳,立马跪在地上磕了头,不敢帮自己辩解,“主子饶命。” “饶命,不如先说都帮着干了什么事,”席明阶扔了那册子,语气凛凛畏人。 芙兰直磕了三个头,砰砰作响,“主子,恕奴不能说。林小姐于奴有大恩,她所托之事不敢相传。” 她奴颜婢膝,言辞恳切,“芙兰的命是主子的,所忠于主子。但人尚且有礼义廉耻,若芙兰辜恩负德,不能守口如瓶,又如何相信奴会对主子忠心备至,会不乱说一句。” 林月回从严家底赎出她爹娘,虽说是寻个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