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姑苏城十里街仁清巷一户人家传来婴孩啼哭之声。熟识的邻里街坊都议论:“甄老爷前一个孩子痴痴呆呆的,这一个生下来的,还不知道怎样呢!” “可不是,他家那小公子乳名栩哥儿的,我去瞧过,再没有比他更灵秀的孩子,可惜了。” 说起这甄家,原是本地乡宦,主人家名费字士隐。 五年前,甄士隐一晚梦见蝴蝶入怀,第二日,其妻封氏便被诊出有孕。夫妻二人成亲多年,还没有孩子,自是喜不自胜。 十月后一男婴诞生,甄士隐想到当日的梦境,“栩栩然胡蝶也”,便给孩子起名甄栩,小名胡蝶。 栩哥儿生下来便眉清目秀,眉心一点小痣,手臂上还有个蝴蝶印记。周岁宴上,甄士隐把久不联络的亲朋都请了来,众人都道这孩子好相貌。 甄家夫妻二人对栩哥儿爱若珍宝,然而长到三岁上,这孩子仍是连句话都不会说,旁人叫他也不应。 邻居亲友从前心里有些嫉妒的,此时不免私下里偷偷笑话。甄士隐的老丈人,更是打着占了甄家家产的主意,想把孙女订给外孙。 甄家夫妻请了许多大夫,都说这孩子并非身体有恙,怕是生来没有魂魄。甄士隐只道自己没福气,妻子封慧却不信,把姑苏城中的寺庙道观都拜了个遍。 没想到,栩哥儿不见好转,封氏却年过三十又有了身孕,今日发动的正是这一胎。 甄士隐在偏厅看书,丫鬟娇杏跑了进来,喊道:“老爷,太太生了,是位小姐!” 未待甄士隐问话,娇杏又说:“姐儿生的极好看,额头上也有一点观音痣,与哥儿一看就是兄妹呢!”说罢又想起栩哥儿如今被外人嘲笑,生怕此话不妥,便闭嘴偷瞄了眼甄士隐。 士隐着急去看母女二人,倒未想那么多,对娇杏道:“我去看太太和小姐,你把栩哥儿也抱过来。”娇杏连忙应是。 甄家也算是姑苏当地的富裕人家,院子虽不大,却十足精巧。 甄士隐走了几步便来到正房。想是怕影响了产妇休息,内室中一片昏暗。 甄士隐从丫鬟手中接过女儿,果见襁褓之中小小婴孩眉清目秀,与儿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爷,把莲姐儿抱来给我看看吧!”甄士隐早就为孩子起名英莲,见妻子封慧醒来,笑道“慧娘辛苦了!” 封慧看女儿生的乖巧齐整,放下心来,“老爷向来体恤我,如今儿女双全,我也是知足的。” 又见女婴眉心也有一点朱砂痣,想起儿子的病症,蹙起眉“只是栩哥儿的病症,也不知怎么办呢。” 恰巧娇杏抱了栩哥儿进来,封慧压下心里的不安。她拉了儿子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婴孩的脸颊,眼含笑意看向栩哥儿,柔声说“栩哥儿,这是妹妹,知道吗,妹妹。” 栩哥儿向来不理人,封慧也只是想让兄妹两个亲近一下,并未指望什么。 谁知,一声稚嫩童声传来,“嬷,妹,妹妹”。虽有些磕绊,咬字却极准。 封慧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甄士隐已经抱起儿子“栩哥儿,再叫声妹妹。” 栩哥儿却开始玩起了手指,半晌,冲着小婴儿笑了“妹妹!” 自当日栩哥儿开口说话以来,甄家夫妇便发现,栩哥儿虽然反应慢了点,学东西却很快。 封慧不过随口念了几句三字经,栩哥儿便能复述出来。又请大夫道婆看过,只说是同胞兄妹气血相连,引得栩哥儿三魂七魄回归大半,再过几年兴许便全好了。夫妻二人自是惊喜非常。 甄家上下这些天都喜气洋洋,太太生了位漂亮的小姐,疑似痴傻的少爷会说话了,老爷太太给仆从们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 小厮霍起得了钱,见门上无事,便溜到街上买些新鲜玩意,送给娇杏。 娇杏没要,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好好守着院子吧,你偷偷溜出去了,门上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霍起便有些讪讪的,他素来会讨好老爷,没想到在娇杏这里碰了壁,“哼,不要拉倒,我送别人去!” 才走了两步,又怕娇杏说出去,转身告饶“好姐姐,别告诉太太,我这次是好不容易得了赏钱,下次再不会了!” 娇杏不欲生事,只道“以后可别再这样了”,霍起连忙作揖,两人便各去忙碌。 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有七八个仆从,自从小姐降生,家里人手便有些紧张,娇杏也被封慧派去照顾英莲。 莲姐儿不到周岁便会叫人,连栩哥儿都被她带的话多了些。甄士隐看着一儿一女,愈发觉得平生万事足。 见莲姐儿好奇远处的杂耍,甄士隐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