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有几分责怪的意思,语气却一点也不重。
许明月似乎被他的突然出现吓着,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好半晌,方才缓缓道:“不会着凉。”
沈潜去捉了她的手,握了握:“冰一样。还说不会着凉。”
许明月蜷了蜷手指,想将手抽回来,但顿了顿,还是作罢。
她看向沈潜身后,语气自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带着明星过来?”
沈潜也朝身后看了看,迟疑片刻,道:“是弟弟来寻我,说有件要事,不知该不该说。我听过了,觉得……应当告诉娘子。”
许明月点点头:“嗯,什么事?”
沈潜便示意许明星过来。
许明星走到了许明月跟前,对着面色温和娴静的姐姐,好半晌不能说话。
许久,许明月有些疑惑地出声:“明星?”
沈潜也面上含笑,实则朝他投来了杀意暗伏的一眼。
许明星这才闷声开口道:“我想告诉阿姊,父亲临终之前,其实收到了一封信。”
“哦?”许明月眨了眨眼,适时微微蹙起眉来。
许明星继续道:“那封信里头……是阿姊说要与傅凭临和离、同沈首辅在一起的自白。”
许明月点头,静静看着他:“这我知道,那封信,我看过。”
许明星对上她沉静的眼睛,有一瞬间,觉得她什么都知道。
他有些狼狈地避开阿姊的眼睛,继续罗织着谎言:“我,我那时正陪在父亲床边照料他。那封信,我见到,是傅凭临身旁的小厮送来的。”
凉风吹动窗扇。
好一会儿,许明星才忐忑地抬眼去看许明月。
她手指紧紧抓着桌沿,面色微微发白,只垂着眸,不说话。
一旁的沈潜这时开口:“娘子……此事也不尽可信,许是有人栽赃傅凭临也未可。”
许明月抿着唇,许久,方才道:“是……许是如此。”
但她用力得发白的指尖分明不是这样说。
沈潜看了一会儿,伸手要去松解她紧握桌沿的手。
然而指腹只触碰到冰凉的桌面——许明月避开了他。
她敛着眸子,声音很轻:“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
沈潜收回了手,低声应道:“好,娘子小心着凉。”
他带着许明星出了庭院,将人安置在偏院。
不多时,走至一处小径,他击了击掌。
暗处很快出现一个人影,垂首喊道:“主子。”
沈潜目光沉沉,落在暗卫身上:“今日娘子见了梁淼,她们都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说给我听。”
暗卫低头应是,开始学舌——
“梁姑娘,又见面了。”
“团团姐姐,你别觉着怪,我只是这几日难得见着美人,实在技痒,想为你作一幅画……”
“……”
-
次日清晨,许明月起身梳妆时,仍然不见清漪——她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在习武一事上拿出了十足的架势。
沈潜昨晚也难得没有宿在她屋中。只在清晨进了一趟屋,知会她,今日他要往邻县去勘察地势,三餐都不在府上。
她在略显空寂的庭院中坐了一会儿,没有用早膳,便往侧夫人院中去了。
侧夫人仍然躲在屋里,院中仍然有不少家丁抬着木箱进进出出。只是自从上次把话敞开了说,许明月再来这院中,便没有侍女再来拦了。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屋,便见屋中除了桌椅床凳,已然不剩些什么。侧夫人坐在妆镜前,正无力地伸手轻触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许明月走到里间,侧夫人才堪堪回神,神情恍惚地朝她看过来。
那恍惚的神情很快变得尖锐而冷淡:“沈夫人,你又来做什么?”
许明月在侧夫人身前几步停下,开口道:“我来劝您,不要变卖许家的书肆,不要让父亲的心血功亏一篑。”
侧夫人先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个“您”字一愣,反应过来后,便冷哼一声,就要反唇相讥。
许明月却抢她一步,先道:“您变卖家产,是因为害怕沈潜的报复吧?”
侧夫人眼睛睁得大了些,但很快别开视线,遮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许明月抿了抿唇,道:“我都知道了。我与沈潜的婚事,父亲始终没有同意。我们成婚所用的婚书,是后来经您同意,由莫姨娘代写的。”
“我还知道,自父亲拒绝了婚书的事之后,莫姨娘与弟弟就被沈潜软禁起来。您卖书肆,是怕许家受我的牵连,再任沈潜搓圆捏扁。”
她抬眼看向侧夫人,神色沉静:“母亲,不要让父亲的心血付诸东流。我发誓,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您担忧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