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饭后,烈日当空,戚玦拈弓搭箭,琉翠劝道:“姑娘,眼下这么大太阳,何不等到傍晚再练?免得中了暑气。” 小蝶端了壶冰镇的绿豆汤,倒了一海碗:“就是,姑娘何不坐屋里用些冰,岂不凉爽?” 说完,自己喝了那一碗。 眉郡地处南境,冬日冰薄,难有储冰,民间冰窑少,冰价贵,院里用的冰块都是官窑赐的,再按份例发下去的。 下人们见风使舵,本就克扣得剩不了多少,方妈妈全用来冰镇绿豆汤了,还被小蝶喝了一碗。 想到这,琉翠皱起了眉头:姑娘都还没喝呢。 “我就练一会儿。”戚玦说着,又啪地一声射中树干,烈日刺眼,不如她在竹亭练箭时那般百发百中。 “姑娘…”琉翠面露忧色:“桐院那边昨天刚刚来说过,说姑娘练箭的声音吵着慧姨娘和六姑娘午休了。” 一听这话,戚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蝶道:“来就来!怕她们做什么?三天两头,不是截了咱们院的衣料子,就是背地里议论咱们姑娘,来了正好!当面对质还能怕了她们不成?” 琉翠想让她住嘴,可这些日子仗着戚玦纵容,小蝶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不知何时,隔壁院的青枝已经阴着脸站在那道连通两个院子的月洞门那了。 戚玦霎时没了射箭时的意气风发,小声道:“小蝶姐姐,怎么办?” 只见小蝶哼了一声,叉腰道:“看什么看?” 青枝压着一口气:“也不知什么箭非得晌午练,昨日我就说过,这个时辰我们姨娘和姑娘要休息,可是你们这些蹄子犯懒,不曾转告五姑娘?” 琉翠站到了戚玦身前,个子比戚玦还矮些,却将戚玦挡得严严实实。 戚玦低声道:“你去找父亲,就说五姑娘和六姑娘大打出手。” “啊?”琉翠不解,却还是依照戚玦所言,悄悄从院门出去了。 不同于青枝,小蝶气焰嚣张:“任是什么时辰练,你们家姨娘和姑娘都要休息,真是难伺候!再说了,我们姑娘爱什么时辰练就什么时辰练,碍着你们院什么事了?若是不愿意住这里,大可以去求老爷单独修一个院子,你们院的人不是最擅长哄人的吗?” 听这话青枝也顾不得了,气呼呼地冲上来:“看我不撕了你这贱人的嘴!” 两人推搡起来,小蝶却还不肯住嘴,小蝶越说青枝就越是生气,推搡便变成了撕打。 戚玦怕晒,便默默站到了屋檐的阴影下,给自己倒了一碗绿豆汤,时不时喊两声“小蝶姐姐小心”,丝毫没有要她们停下来的意思。 这绿豆汤软糯甘甜,清凉解暑,方妈妈手艺确实不错,可惜了。 这动静把方妈妈也引来了,硬生生把两个人掰开,方妈妈脸上也不知被哪个人挠了几道。 人是分开了,可小蝶的嘴不饶人,拔高了声音道:“本就是伺候人伺候得肚子都大了!怎么?还说不得了!” 这说的自然就是慧姨娘了。 这等腌臜话,方妈妈捂嘴都来不及,心中大呼完蛋,果不其然,桐院的门开了。 出来的年轻妇人直奔月洞门过来,那妇人面容娇柔,眼泛桃花,身姿丰美,一身凉爽的藕荷色绉纱长褙子并绿沉百迭裙,正是慧姨娘。 慧姨娘身边还跟着戚玫,身后又站了两个婆子。 见了慧姨娘,小蝶终于捡回了几分理智,方才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竟如疯了一般,此刻她虚软着跪了下来。 方妈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姨娘……这丫头不懂事!”她斥道:“还不掌嘴!” 小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下又一下地抽自己的耳光,嘴里告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必了。”慧姨娘道。 方妈妈和小蝶呆在原地,就在她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慧姨娘挥了挥手,身边两个仆妇便将小蝶按下。 她居高临下着,娇柔的眉目强压着怒火:“原本五姑娘院子里的事是不该妾身来管的,但如今看来,是五姑娘年纪小,管不住下人,妾身只好代劳了。” 言罢那两个婆子一个抓人,一个掌嘴,一阵噼里啪啦,竟活生生将小蝶打出了血。 见此情形,戚玦又急又气,竟对慧姨娘呛声起来:“这是我院里的人,我管教不了也还有父亲母亲,小蝶和方妈妈可是母亲院里指过来的,什么时候轮得到姨娘你越俎代庖了!” 慧姨娘脸上瞬间绷不住了:这死丫头哪来的胆子这么和她说话?当自己是正头娘子肚子里出来的嫡女么?一个外室生的竟敢在她这充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