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的声音又近了几分,谢婴觉得脸颊痒痒,仿佛是骨灵在轻抚自己的脸庞,这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谢婴觉得无比得熟悉,像是与他相伴已久,只听他温温柔柔地开口。 “我与你有些机缘,替你寻来这将死之躯,让你重生于世。” 谢婴沉默了片刻,道:“平白占据他人躯壳,有违人道。” 谢婴此言一出,骨灵不死心地凑近几分,有些不甘与愤怒地逼问她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回归人世吗?这世间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你留恋的事物了吗?” 可谢婴仿佛负手而立,带着满身的释然与疲倦开口道:“万般痴恋,不过浮生一梦,人间几十载,如今看来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谢婴无所谓的话令骨灵异常不满,识海内一片波涛翻涌,他语调一转,气息也变得冰冷淡漠:“既如此,那我便问你,二十一年前铩羽之征,长宁军八万将士死于内海之浜,你在何处?” 谢婴记起那场近乎碾压的战争,荒无人烟的狐弥边境无一人把手,三百里长的内海大坝挡不住百川三万飞羽兵。 “阿姊,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婴婴,快去雍州传信……狐弥,怕是保不住了。” 骑上青驷,谢婴回头望了阿姊最后一眼。 眼看着远处的烽火被一一点燃,在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谢婴乍然清醒,她颤动着嘴角缓缓开口:“我……我不知……” 可骨灵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七年前,你斩杀北滇王,受封长宁侯,却在长平十六年死在心腹刀下,你为国为民奉献一生,可你死后却连葬身何处都无人知晓……” 似乎记起些不为人知的旧事,谢婴被压迫得心脏抽痛,她无助地蜷缩成团,捂着耳朵求骨灵莫再开口。 “不要再说了!” “你这一生,半分悔意都没有吗?” 谢婴痛苦地低声嘶吼,想要拼命赶走脑海里那些生离死别、血雨腥风的过往,可残酷的回忆如雨后春笋般一一浮现,无论如何也无法驱逐。 当真一点不悔吗?当真一丝一毫的恨意都不存在吗?父兄之死疑案未明,鹤临背叛大仇未报,谢婴真的不想死。 骨灵如同怜爱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抚摸谢婴的额头,叹口气,缓缓开口:“你可还记得十四岁那年遭遇的一场劫难,自那之后你缺失一魂一魄,看不清颜色,尝不出味道,你那一魂一魄投胎成人,却因先天不足短折而死,你与她,本就是一体,如今不过是恢复如初罢了,莫要有夺舍的负担。” 福祸相依,当年的遭遇,此刻却成为谢婴重生的际遇。 “那我……” 谢婴还想问些什么,可骨灵的声音充斥着疲惫,几句话的功夫似乎消耗了极大的精力。 “我的灵体即将休眠,在这段时间里你要保护好自己,记住,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骨灵的声音愈来愈远,谢婴发觉身体的感知愈来愈强烈,她在一点点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眼来,脑海里满是原身混乱的记忆,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无力,像是被敲碎后重新接上一般难以控制,中衣被尚未干涸的汗渍黏在身上,另她感到异常难受。 谢婴坐起身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屋内陈设干净整洁,一张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上挂着三两层绸绫薄纱,地上铺着绣有金鱼戏荷的羊绒毛毯,有个包子脸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在床边握着谢婴的手。 “小姐,您可算醒了,昨天奴婢实在不该让您去冰面上玩的,都怪这两个贱奴没保护好您,才害您落入冰水昏睡了一天一夜。” 听了包子脸的话,谢婴四处张望了下,只见床边不远处还跪着两个丫鬟,双手贴着额头紧紧趴在地上,她们小声地啜泣着,浑身战栗,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恐吓。 月门上悬挂着的玛瑙珠帘在傍晚的日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透过月门,谢婴看见小厅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小巧精致的梨花木雕圆桌,细颈瓶内插了几枝香味淡雅的水仙花。室内熏着一丝清淡好闻的幽香,置身于闺房中,仿佛无孔不入般被香气包围。 傍晚的风卷起珠帘,小厅里似乎林林总总站了不少人,个个噤若寒蝉,圆桌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慢条斯理地饮茶。 似乎感应到谢婴的目光,贵女眉头一挑,那双幽寒的眸子如鹰隼般犀利地锁在谢婴身上,淡淡开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