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哭了几天,一连说着自己的脸都被丫鬟丢尽了,几天也不愿意出来见人。到后来,引冰就被老太太悄悄地打发了,送出去之后,三爷偷偷带我出去见过她一次,那时已经满身的伤,身上没一丝好皮肉了,她那家里人都是吃人血馒头的,都嫌她晦气,只叫她自生自灭。阿弥陀佛,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落到这境地……” 拾雾也跟着打了个寒噤。 她虽然没跟邵姨娘打过交道,可是府上私底下讲的人多了,大抵也知道邵姨娘是个什么手段,三姑娘到底是个直肠子,虽然脾气坏了些,一定想不出这种毁人清白的手段,能把引冰毁到这步田地的,恐怕也就是邵姨娘的手笔了。 也不光是拾雾,伯府上下的人也都清楚,孟老太太再想往岫玉馆添一个大丫鬟,却说什么都没人愿意再去了。她也就没再强求,只放了一两个眼线在暗处看着岫玉馆。这些人邵姨娘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却没想着料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她把明面上的人打发了,不必叫这些人手伸得太长,而暗处的人且由着她去,至少这会儿她们彼此互相知道,也算有个牵绊,要真是她把一个两个都打发了,那孟老太太只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对待乐璋,到时候恐怕就更难了,索性维持当前的局面。 这些事儿就不是回雪和拾雾能看破的了,此时的拾雾只是感叹,若当时是她去了岫玉馆,若她像如今对待五姑娘一样对待三姑娘,如今怕是已经魂归生天了。她赶快跟着念了几个阿弥陀佛,叹道:“到底姐妹一场,如今她就这么悄没声儿的没了,倒真叫人害怕。” 回雪道:“她这一去,倒也给我敲了警钟。我以前也被捧得迷糊,心想着咱们当丫鬟的,若真能挣个邵姨娘那样的前途,也算是祖宗积福了。可是我如今哪里还敢做这种梦。邵姨娘从前就是老太太跟前最器重的丫鬟,老太太是看重她老实本分人又能干,才指给二老爷当房里人的。老太太对邵姨娘也是一百个不放心,有她在前头比着,我要是再有这个想头,才是往老太太避讳的地方扎针呢。” 回雪这一番话,到底是在拾雾心里占了分量。 她到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个儿伺候的五姑娘真是整个院子里最好拿捏的主儿。 二姑娘不消说,老太太心尖上的人,能指给二姑娘伺候的,那得是老太太亲自点了最信得过的人过去帮她掌院,就这还要小心着,毕竟二姑娘看着容人,实际最是个敏感小心的。这就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样,最容易得脸的地方,若有一分做的差了,也最容易点眼。 三姑娘的情况,引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那真是个豺狼虎豹之地,老太太最不放心,且得让人盯着,可但凡要真盯得让老太太放了心,那就相当于在邵姨娘面前找死,但要是让邵姨娘放心了,那基本上相当于对老太太叛变了,两头不靠。而且三姑娘的脾气也差,真是不顺心了打骂都是常事,只能庆幸没在那儿当差。 六姑娘中规中矩,关键她这个人也太中规中矩了,小小年纪活得像个小古板,真在她院里伺候,不光得受着颜夫人和六姑娘的规矩,还得格外有精神能逗她开心、哄着她的精神头上来——这样才算满足了孟老太太的任务。在这里倒是不会你死我活,但是也真够呛。 她原本觉得三少爷的卧冰院是最好的去处了,一个庶出的少爷,不受宠爱却也不算点眼,得过且过就行了,只要守着规矩不闹出什么大乱子,别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三少爷待人也好,明知道回雪是老太太的人,可还是真心待她,那是最让人羡慕的。可是凡事不能太好,一旦让人羡慕了,那就点着老太太的眼了。拾雾甚至有点替回雪担心,也许在老太太眼里,她就像孟家的下一个邵姨娘一样有当祸水的潜力,那么老太太会不会提前就把她给收拾了? 说来说去,居然五姑娘这里最容易,她只要没什么上进心,想要混混日子,那这里真是没什么规矩,五姑娘本人就活在孟府规矩的底线上,想要不挨打,这样就够了。可是……难道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个被架空的一等丫鬟的名头,然后得过且过,最后被随便发配给一个没见识的小子吗?她挣了这些年,难道因为五姑娘的不作为,就这么任由自己的后半生没着没落了吗? 后来拾雾和回雪又说了一会子话,回雪最后总结道:“咱们这处境复杂,想要什么得自己想清楚,然后就这么做,想清楚,别后悔。” 拾雾也点点头,心中那个念头慢慢拨云见日:她不想像一个没用的物件一样,等到了年纪,就被发落给一个随便什么人。 那么她必须得自己挣出一条出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