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翰林这算是被回绝了吗?听说他低声下气到武德侯府去,武德侯连面都没露一下,见都不肯见他呢!” “郡主老是给许翰林难堪,听说还当众把许翰林推到湖里去了!他倒好,还痴心妄想!武德侯家的东床再好,也看他居不居得!” “就是就是!寒门出身,才得了个七品的官职,也敢觊觎平阳郡主!瞧他平日里也是个翩翩少年郎,怎的就这么不知好歹、硬要攀这登云梯呢?” “许翰林被郡主拒绝那模样,端得是一枝梨花春带雨,跟大王倒极是相像!” 花园里修剪枝叶的宫人们便都笑了起来。 顾熙和蛾眉颤了颤。 武德侯返京,平阳郡主即将大婚,以顾氏的荣宠,这本该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事,可偏这二位都瞧不上天子指的姻亲。宫闱中渐渐便起了流言,传着传着便将这桩子喜事传成了趣事,可谓滑天下之大稽。局中人作何感想,终究是不得而知,然在世人眼里,才华横溢的探花郎俨然已经成了宫人们口诛笔伐的世侩小人。 攀龙附凤、恬不知耻,顾熙和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她揉揉耳朵,从林木繁阴处走了过去。 “怎的这么热闹,都说什么呢?” 众宫人回头,看见女子眉眼间不容挑衅的威仪,脸色刷的白了起来。连忙低头行礼,生怕郡主一怒,她们这些人便被打发去辛者库服最苦的差役。 “身为内臣,背地里议论主子的不是,这事要是让皇后和大王知道了……”顾熙和挑眼角看了看那几名宫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已被吓得花容失色,扑通几声跪倒一片,伏地求饶。 “郡主,小人们知错了,请郡主不要禀报皇后殿下和大王!” “请郡主开恩,不要禀报皇后殿下和大王!小人再也不敢了!” 顾熙和侧目冷笑道:“许翰林何等人物,宠命优渥、手眼通天,惹了他,阎罗殿点卯,连自己怎么去的都不知道!回头捅了马蜂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罢,她冷冷睨了宫人一眼,转身离去了。 宫人手脚颤抖跪伏在地上,汗涔涔的打湿了沉重的宫衣。 武德侯一回京,天子便开始催促许顾二人完婚,也不知是着的哪门子急。私情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怕还是制衡博弈之道。本想着能拖便拖,谁知天子大有不办喜宴便不许武德侯返长之意,隔三差五请郡主入宫商议大婚事宜。国朝没有公主,郡主大婚,便是天子嫁女,封赏之贵重,宗室贵胄无不望洋兴叹。 顾熙和日日在宴安宫里和许昌平虚与委蛇,一想到要嫁进蛇窝,就恨不得要把那条蛇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可偏偏,她却听不得有人诋毁许翰林。 她可以将许昌平挫骨扬灰,但旁的人,谁都不行。 捉弄小腹蛇俨然已经成了郡主特供,旁人想来分一杯羹,门都没有。 但人都有反悔的时候。 譬如此时,顾熙和巴望着上天能劈下一道闪雷,砸在身旁那个聒噪不停的人头上。 “郡主,臣昨日已向陛下力拒,可陛下金口玉言,降下的旨意也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力拒?呵呵。听朱内人说,许昌平昨夜在陛下跟前好一通哭诉,说自己出身卑微形貌鄙陋,实非郡主良配。他那副俊俏模样,便是不哭,单单是委屈起来,也端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结果自然是萧睿鉴在心里将武德侯狠狠腹诽了一通。 “臣固然是无心逼迫,可郡主一日不肯下嫁,武德侯便一日不能离京返长。陛下不痛快,武德侯不痛快,郡主也不痛快,臣于心何忍啊?” 顾熙和脚下步子一停,回眸狠狠望着身旁那个一脸无辜的小人,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刑不上大夫,总不能真叫人把他给打一顿,那武德侯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长州了。 打不得,只好耐心地跟蛇讲道理。 “许翰林,我爹是长州都督,手握二十万精兵,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把你踏成肉泥。”熙和耐着性子哄他,希望他放弃作死的尝试。 许昌平温和笑了笑,一副明媚的眉眼,像仲春沐着日光的梨花般皎洁。“武德侯深明大义,断然不会假公济私。” 熙和深吸了一口气,也端着笑,像枝头被风雨打落的残樱。“许翰林与我小哥是同窗,应该知道,嘉义伯此人,生平最好假公济私。”你敢娶我,顾逢恩一定上门打死你。 许昌平皱眉,为难地问道:“是圣旨,也不在嘉义伯的职权之内吧?” 顾熙和看见他眼底那抹小人得志的欢愉,真觉得一脚踩在蛇身上,冷冰冰滑溜溜,滑了一身泥不说,还被蛇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