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大兴国境内,分布着南北两大水系。它们发源于西陲雪山,自西向东,历经百转千折,最终各自汇入汪洋大海。
其中,北方水系名曰“盤河”,流经京畿和海陵府,沿岸多为平原丘陵地带。南方水系名曰“檀江”,穿过山岭密布的苍岭府,化作无数支流,在江都府的大地上交织纵横。
大兴建国以来,皇室为巩固对南境的统治,同时也为促进南北商贸往来,于磐河与檀江之间开凿了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大运河北段归属海陵府,南段归属江都府,两府船只可于运河上自由通行。
江都府地处东南,江流众多,航运通达,虽无干旱之忧,但是涝灾、江匪、海盗这三大难题足以令历代江都总兵头疼不已。
……
天昌十五年一月,江都府总兵沈奕沉迷修仙之道,为求长生之术,乘船出海远行,结果再无音信。于是,治理江都府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独子,十六岁的沈清肩上。
沈清与其父不同,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他自小笃志好学,勤勉务实,一心想着振兴江都,成就一番事业。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方一继承总兵爵位,江都府历史悠久的三大难题便立刻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为此,沈清终日奔波忙碌,却常常徒劳无功,这令他很是沮丧。但他始终不肯放弃,每日勤勉不怠,苦苦寻求着解决三大难题的办法。
……
【二】
宣正五年四月,沈清二十一岁。
这一日,他刚刚治理完南边稻叶城的涝灾,乘着马车一路向北,行驶在返回晴川城的官道上。
由于此行是为治水,而非平乱,沈清只携带了五十名随从。
马车缓缓前行,沈清端坐在车内。他头戴琥珀束发冠,内着淡紫直裾,外披绣有玄武纹样的深紫大裳,手里翻阅着一本厚厚的《治水通渠志》。
正午的阳光照进车厢,在沈清白净俊美的脸上留下了半边阴影。一阵微风吹来,风中的暖意直教沈清眼皮子打架,但他始终不肯闭眼休息,只因他想抓紧时间,多读懂几页晦涩的文字。
马车一路向北,行经兰月谷附近。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官道上的行人闻之大惊,只见不远处的山谷里,突然冲出一群全副武装的白衣大汉。他们就像早已埋伏好了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沈清的马车杀来。
“驾——!”驾车的紫袍老汉猛拉缰绳,马车冲开惊慌失措的人群,向前飞驰。
沈清有些慌了,他撩开帘子朝窗外喊道:“老胡,看清楚了吗,当真是天溟教的人?”
“大人,千真万确!”紫袍老汉眉头紧锁,奋力地驱赶着马车,“可恶,这群逆贼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老汉名叫胡遗风,身材高大,容貌威严,长长的白胡子垂至胸前。他乃江都府的首席家老,此行陪同沈清前来治水,同时也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忽地,又有一队白衣骑兵从侧方疾驰而过,拦在马车前方,阻断了去路。胡遗风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剧烈颠簸,险些侧翻过去。
待马车停稳,沈清匆忙下车,只见胡遗风已跳下座驾,手持一杆铁脊长矛与来者对峙。
来者约一百五十人,皆着白衣,个个面目凶恶,煞气逼人。
眼见敌众我寡,又无路可退,沈清只好强作镇静,努力掩饰内心的恐惧。他大呼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与各位好汉无冤无仇,各位若需钱财,大可以商量,不必动武伤了和气。”
白衣匪徒中一阵骚动,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看上去是他们的首领。
来者从头到脚打量了沈清一番,而后冷冷开口:“不错,就是他。”
群匪一听,顿时拔出刀剑,一拥而上。
沈清心中大骇:怎么回事?天溟教不是只劝降不杀人的么,他们怎么上来就要我的命?!难道他们已认出了我的总兵身份?可我就算是江都总兵,也和他们无冤无仇啊……
由于方才马车奋力突围加上一路疾奔,随从们大多都走散了。剩下的二十人面对百余名匪徒的围攻,根本毫无胜算。
白刃呼啸,血浪翻飞。不稍片刻,沈清的随从死得只剩下十个人。他们退到马车旁,在沈清身边围成了一圈,在胡遗风的带领下拼死抵抗。
沈清缓缓拔出佩剑,却只敢躲在胡遗风身后。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从小到大只顾着埋头苦读,致使如今毫无武艺傍身。
刀光溅起血花,又有三人重伤倒下。沈清低头看着同伴们的尸体,一时间,巨大的绝望漫上了脊髓。
可恨,要死在这里了吗?我好不甘心,我还有好多心愿没能实现…我答应过她,要把稻叶城的冻米糖带回去给她吃的……
突然间,“嗵嗵嗵嗵”一阵密集的火药炸响,将沈清从恍惚中震醒。下一瞬,无数枚铅弹夹带尖锐的破空音,从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