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年吩咐几人先回客房,重新来到禅房门口。 普济说道:“老衲知道为何见到李施主这么眼熟了,请跟老衲来。” 李余年一头雾水,跟着普济大师一路来到了藏经阁。 普济掌着灯,行走在昏暗的书架间。 陈年的墨香悠悠然然,二人的身影映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大约四十年前,那时我还不是住持。寺里来了一位女施主,通晓佛理,能与吾师坐而论道。在征得许可后,进入了藏经阁,一住就是月余。” “此事与晚辈有什么关联吗?” 普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余年,说道:“那名女施主气度不凡,可面貌并不出彩,独一双眼睛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仿佛能看透人间至理。那眉毛,那眼睛,就如李施主这双一般无二。” 李余年闻言,心中有闪电划过! “敢问那女子可留下姓名?” “黄若兮。” 半晌,一口浊气吐出,李余年努力抚平了心绪。 “是家母。” “年纪有些对不上,难道令堂是修行者?现在可还安好?” “家母确是修行者,已过世多年。” “难怪。上次一别黄施主再也没有回来,老衲便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刚才一时间没有记起来。” “大师单从眉眼就能认出长大后的玉真公主,还能隔代认出晚辈,实在是神人也。” “呵呵,老喽。若是年轻上个二十岁,这全寺上下,乃至半个清凉山僧人的样貌名字,老衲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一边说着话,普济从一个书架的角落处抽出一本佛经,翻开佛经从里面露出一枚书签,交到了李余年的手中。 “此物是黄施主唯一遗留在这里的东西,老衲当时寻思着她说不定还要回来,就没动它。不曾想,一下就过去四十年。” 一条竹签,拇指宽,六寸来长。 造型简洁大方,以六四分计算,上六分为方头,后四分收窄,两侧有弧线,如同少女的蛮腰。 由竹片削成,并打磨至圆润。当初也许是青竹,现在已是黄竹无疑。 仔细看的话,签头上,有淡淡的墨迹。一个墨笔画成的圆圈,圈内沟壑纵横,点着几个小点,如同一个烧饼上洒了几颗芝麻。 放在鼻下,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大师,家母是怎么样的人?” “黄施主不比普通女子拘谨,行事自由,儒雅且不拘小节,让人如沐春风。” 李余年笑得欣慰,问道:“大师可还记得,家母读的是哪一部佛经?” “正是施主今日追回的华严经,除了梵文原本,其余两部译本都看了一遍。” “可有留下什么评语?” 普济思索半晌,回道:“老衲有一次来送斋饭,黄施主貌似很高兴,说这跋陀罗确是得道高僧,为了度世人,放弃了一次顿悟的机会。” “看来,这件事情的隐秘还是在华严经中,晚辈想劳烦大师一件事情。” “李施主两代人都与本寺有缘,有事请尽管吩咐。” “请大师帮我比对三部经书,于细微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此事不急,大师留个心眼就行了,如果有消息了,可以送信至京城的钦天监。” “好说,老衲自有分寸。” 李余年行礼,拜谢,告辞。 “李施主,那贾伊该怎么处理?” “治好他的伤,交由官府处置,验明正身后驱逐出境。他们若是敢推脱,就报我的名字。” “善。” …… 上巳节,修禊日。恰逢边关大捷,举都出游庆祝。 万乘亲斋祭,千官喜豫游。 京城郊外的溪水旁挤满了各色人群,盛况空前,十分的热闹! 家境优渥的,立起一面面屏风,隔出一段水面以供家眷泮水而浴。洗去旧年的积疾,祈求来年的清洁吉祥。 沐浴之后,踏青嬉戏,临水宴饮自是不在话下。家中有适龄年轻男女的,更是能相看一番,一年中,在这一日互赠信物的定情者不在少数。 百姓们就相对简单一些,男子尚可临水沐浴,女子则以柳条,兰草沾水轻点额头以祈福之用。未婚男女若是相看有意,可以互赠芍药花定情。 皇家贵族们则更隐蔽一些,于郊外行宫别院的温泉或溪水内修禊。约下名士友人临水而坐,行那曲水流觞,临水作诗的文雅之事。 京兆尹温府的小娘肖玲珑最近受老爷器重,日子过得格外滋润。 因为在李余年建功前先人一步,早早地结交了对门的李府,成为了李府的常客,座上宾。 今日更是邀得李府家眷同游踏青,引无数同僚艳羡。 这李余年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幽州战局中屡立大功,在决战中更是来了个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狠活! 一时间,朝野震动! 幽州双骄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简直红得发紫,谁会不喜欢英雄年少的故事呢! 京兆尹温礼素来以文官清流自居,这结交李家的时机就显得格外的敏感,早几日和晚几日,天差地别。 肖玲珑时机拿捏得刚好,既结交了李府,又没有显得刻意巴结,总算是在大娘子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但令温礼没想到的是,这李府上下还真的就是一副小门小户的做派,态度拘谨,事事恭敬! 当然,眼前这个爱挑理的小姑娘除外。 起先怎么攀谈上的不记得了,现在只觉得这小丫头思维敏捷,一张利嘴竟驳得自己这个老儒毫无招架之力。 二人聊圣人,聊圣人的弟子,特别是晚年收的弟子“子张”。 温礼以为子张质疑师长,思想过于偏激,所言所行难以和光同尘,在现世中很难立身。 二丫则以为,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子张之理在根源上并没有错。理既是理,错错对对,何来的中庸?若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