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吉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出发前几日,一直在城内集结人群,向他们讲述自己的梦想。 到后来,每当他现身街头,他的同胞们都会奔走相告,人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神情谦逊,如同聆听长辈的教诲。听到动情处,时而蜷缩着身子痛哭,时而亢奋地振臂高呼。 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这群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光芒。李余年虽出身贫寒,一路走来却还算顺遂,能体会他们的不易,却体会不到他们的苦难。 也许,这就是他们敢前赴后继地跳入河水中的原因吧。 可即便如此,当他们真的兵临王舍城下,面对这个曾经的主人,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胆怯。 眼前是一座山与城的结合体,山即城,城即山。 周围有五山环绕,中间是一块平坦的盆地,即王舍城。以山体为外城墙,山体相接的缺口处筑有四道城门。 其中以东山最为庞大,几乎横贯南北,所以没有东门。大名鼎鼎的灵鹫峰就在东山上,是佛陀的修行之地。 北门外是绵延几十里的竹林,林中建有迦兰陀竹园精舍。 西门中间夹着一座小山头,所以筑有两道小城门。依托山势,易守难攻。 整个外城,围上一圈起码有一百五十里,城内另建有皇城,周长也有三十余里。 只论外城规模的话,比长安城都要大上一圈。 四十万大军列阵在五山中的南山脚下,只堪堪围住了南门与东南门。 南山上栽满了羯尼迦树,其花含殊馥,颜色灿烂如黄金。 时值暮春季节,漫山遍野,一片金黄! 有王公贵族在山顶设宴,饮酒作乐。对山下的贱民嗤之以鼻,喝令士兵们对他们展开讥笑谩骂。 眼见人群中的士气低落,李余年跨步而出,手中的长戟由山根掷出,沿着山脊呼啸而上! 气流炸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 那名王公被扎了个透心凉,被长戟带着飞回了阵前。 李余年按着那名将将要死的王公跪在阵前,喝道:“布吉,上前斩他祭旗!” 布吉双手持刀,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不知哪来的力量,一刀干净利落,头颅落地! 呐喊声暴起! 战鼓声擂响! 投石车甩出巨石砸向城墙,四架高大的临冲车缓缓地靠近城墙,如水的人潮推着云梯涌向两座城门。 第一日的攻城战正式打响了。 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从城墙和山头上落下来,射程格外的远,且弓力奇强,几乎每一轮齐射就有一大片人倒下。 这得益于他们手中的长弓,其长度几乎与人身等高。射箭时,人需坐在地上,用左脚蹬着弓背,再把弓弦往后拉满。 箭长三肘,三角形的金属箭头小而锋利,几乎能穿透大部分的盾牌与盔甲。 护城河里有钉满铁钉的木棒,阻止人游过去。才一会儿的功夫,护城河的河面都抬升了几寸,场面触目惊心! 有固定在城墙上的投石机,其状如盘,转动时,石头如骤雨般落下。 还有一种安装在轮子上的长木梁,上面钉满了尖锐的铁钉。几人同时转动轮子,可以滚杀附在城墙上的人。 诸如此类的手段,枚不胜举。 临冲车与云梯压着碎石与尸体填满的护城河,靠在了城墙上。少数登上城墙的新兵被帝国精锐一通砍瓜切菜,轻松收拾掉了。 尸体被当成了石块,顺着城墙扔下。 蚍蜉撼树,人命就像飞灰一般不值钱,在这个绞肉机里被绞得稀碎。 李余年望着远处的山林发愣,不知道诺岠罗汉会在哪座山头上,也吃不准是否还有其他罗汉。 每念及此,心里总是觉得窝火,境界高是真的会压死人。 临近黄昏,第一日的攻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伤亡巨大! 鸣金声响起! 李余年,寇准各带一路骑兵护在步兵的左右两侧,掩护他们撤退。 城墙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阵阵谩骂,嘲笑声接踵而来! 守城的将领并没有追击的意思,看来还想多消磨几轮锐气,再一击必杀。 在场的人中,绝大部分是第一次上战场。而艰苦的攻城战,动辄十天半月,最是消磨人的意志。 活着跑回来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热的天儿,却冷得直打摆子。 理想与现实之间有一条鸿沟,不是靠无畏和死亡就能跨越过去的。 其实不是没想过向朝廷求助,只是这崇山峻岭的,大军能否安全到达都是个问题。即便能到,也是猴年马月以后的事情了。 再说这鞭长莫及的地方,就算打下来,以大遂目前的国力也守不住,甚是鸡肋。 最为关键的是,这事儿得罪佛家。 布吉骑着战马,在阵前折返呼喝,试图鼓舞士气,但收效颇微。 他们需要的不是鼓励,而是榜样。 李余年的目光锁定了南门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大力神金刚。跑得倒挺快,已经从南瑄国回来了。 “大个子,上次胜负未分,下来再打一场啊!” 李余年孤身一人来到南门下,将长戟插在地面上,伸出双手,一一解去身上的铠甲。 赤膊上阵,行为挑衅至极。 大力神金刚从城门上一跃而下,气势放开,全身的筋骨噼里啪啦作响。 背后的光环一闪,射出耀眼的光芒。 “呵呵,找茬找到我头上来了?你若是输了,我可不会留情。” “你出家前,是城中的贵族吧?” “是又如何?” 李余年抬头望着天,说道:“不如何,要变天了。” 沙场上,蓦然间刮起一阵狂风。 李余年身上的战意如洪水决堤,瞬间迸发! 大地上的鲜血未冷,将士们的尸骨未寒,狂风的呼啸声尖锐且凄厉,犹如百鬼夜行! 气息在一瞬间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