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晟终于松了口气,王九玄沉郁的面色亦有所好转。 他们不怕短兵相接正面厮杀,担忧的是裴越藏于暗处阴谋算计。从过往数年间的战绩来看,裴越在战场上的谋略堪称羚羊挂角,无论在西境还是南境总能用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战术。 不需要王九玄提醒,谈晟立刻下达候阵的命令,骁骑卫万余骑兵做好随时发起突袭的准备,同时亦有快马通知东南方向埋伏的龙骧卫。 黎明之前,夜色深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然而北营大军迟迟没有出现。 不多时,又有两名斥候同时来报。 “启禀将军,北营大军在二三里外止步,而且似乎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 王九玄和谈晟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里不约而同浮现凝重之色。 谈晟迟疑道:“莫非裴越发现了我们的斥候,察觉到不妥所以停步不前?” 王九玄微微眯眼,脑海中快速闪现记忆中的几个名字,沉声道:“武定卫指挥使秦贤的先祖乃是开国平阳侯秦宏,其人堪称定国公裴元麾下的奇才,尤擅训练斥候之术。秦贤家学渊源,自身天赋也很高,操练出来的斥候屡建奇功,他能发现伏兵存在的痕迹不算稀奇。” 他如此长篇大论仿佛是在说服自己,见谈晟频频点头,他便继续说道:“谈将军,该下决断了。” 谈晟双手攥紧成拳,凛然道:“好!” 军令一出,骁骑卫从缓坡后方绕出,然后以低速进入东面平原地域,在向北前行的过程中渐渐加速,龙骧卫骑兵紧随其后,声势无比壮大。 二三里地片刻即至,出现在先锋骑兵视线中的赫然便是武定卫和平南卫组成的大军。 然而挡在外围的却不是手持长枪的步卒,而是防御能力极强的车阵! 骑兵汹涌而来,可是面对如龟壳一般坚硬的步军车阵,他们蓄势许久的第一波冲锋好似脆弱的浪花一般破碎。 从上空俯瞰而去,只见骁骑卫在接近北营车阵之前不得不向东西两侧分开,双方根本没有展开激烈的厮杀,北营大军明显是以防守为主,而叛军骑兵压根冲不破外围那一圈战车,战场呈现出极其诡异的态势。 伏杀的计划落空,谈晟满面失望,继而难掩怒气地说道:“裴越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带着大军出营的目的就是拖住我们?可是就算我们攻不破北营的乌龟阵,随时都可以撤回京都,他想拦也拦不住。” 王九玄凝眸望着远处陷入僵持状态的战场,看似平静镇定,然而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股强烈的恐惧正在吞噬他的内心。 谈晟没有等到回音,不禁转头问道:“大少爷?” 王九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谈晟大惊失色,惶然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王九玄抬手晃了晃,然后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一字字道:“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谈将军,你领大军留在此处,不求击溃北营车阵,只要拦住他们救援京都就行。另外,请给我三千骑兵,我要立刻返回京都。” 谈晟毫不犹豫地道:“没问题。” 王九玄立刻拨转马头向南而行,心中满是后悔和惊惧,因为他终于猜到裴越要做什么。 只是为时已晚! …… 京都战事持续进行,守备师将士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东城那边大抵还能坚持,可是西城和南城的局势已然险象环生。 尤其是南城守军只有三千援军,他们要承受京军南营四万余精锐的全力进攻,完全是靠着人命来填补防线。萧瑾并非厚此薄彼,而是西城城门被虎豹营死士冲开,守军丧失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他不得不将大部分后备兵力投入西城战场。 指挥使毛骧满脸是血,手中钢刀变得越来越沉,视线也隐约有些模糊。 他看不清城下的景象,但似乎能看到定军侯罗焕章昂然而立的身影。 身边的同袍不断倒下,那些年轻的面孔明明可以为国征战建功立业,却死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死在同为大梁军人的刀刃之下。一股悲凉的哀痛在毛骧心中涌起,他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奋不顾身地向前一跃,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兵器撞向一名叛军。 将其扑倒之后,毛骧横刀割破对方的咽喉。 与此同时,夜色之中一道亮光遮蔽毛骧的双眼,他下意识朝旁边翻滚然后伸出右臂挡在脑袋上方。 刀光落,手臂被对方斩断,毛骧咬牙一声不发,奋起全身力气跃起一刀捅进对方的胸膛。 “将军!”周遭炸响一片哀绝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