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嵬营出现的那一刻,叛军的攻势出现短暂的停顿,城上守军终于能够喘口气。 他们紧张又期盼地望着城下,目光随着那支骑兵移动,看着他们如狂风一般突进,转瞬之间便突破外围兵卒的拦阻,朝着罗焕章所在的中军本阵奔袭而去。 城墙上迸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不仅是因为守备师将士看见绝境之中的希望,也与背嵬营展现出来的卓绝风姿有关。 裴越击败过西吴和南周的诸多名将,由藏锋卫百战老卒组成的背嵬营亦曾正面击溃南周陷阵营,这些故事听来便令人心生敬意,可它们终究不是发生在眼前,故而少了几分震颤人心的壮阔与雄伟。 直到此时此刻。 辽阔的大地上,千骑沿着一条直线极速冲刺,前方是略显慌乱和仓促的数千叛军,身后则是飞扬直上的尘烟。他们在突袭的过程中淬成一把锋利的长刀,犹如捅进一团蓬松的雪,所向披靡地穿透叛军临时结成的防线。 上千人的动作几近一致,呈现出凌厉且冰冷的美感。 这抹刀锋的顶端便是身先士卒的裴越,他一改往日习惯,换了一杆更加适合突前破阵的长枪。 “杀!” 裴越年轻俊逸的面庞上弥漫着冷酷与决然,一如当年那个在西境临清县城外斩杀霸刀营副将的少年,从内到外没有任何改变。 古往今来,直取中军称得上所有武将的梦想,也是能够扭转败局最有效的策略。一旦主帅阵亡,对于整支军队的士气将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此刻南营将士大多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本身的底气便没有那么足。 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却很难,因为任何军队在临战时都会考虑到对主帅的保护,而且会在战场边缘布置游骑岗哨,由此便能看出裴越领兵切入战局的时机何其精准,以及背嵬营精骑对战场区域的扫荡能力。 在罗焕章将主力悉数投入攻城、身边仅剩下三千兵力时,背嵬营便如寒光突至,一刀砍进对方青翠的苦胆中。 眼看着主帅陷入险境,南营众将不得不率军回援,虽然不至于所有兵力撤回,却也极大地缓解守备师将士承受的压力。 这样一来,原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南城阵地竟然奇迹般地再次守住。 守备师将士们大受鼓舞,趁势一鼓作气打退叛军不知是第几次的猛烈攻势,然而这些悍勇的军卒脸上却没有浮现兴高采烈的情绪,而是无比担忧地望着城南平原上。 指挥使毛骧靠在墙垛上,军医正在帮他包扎断臂的伤口,虽然疼得他面容狰狞大汗淋漓,可他根本无暇顾及,双眼死死盯着远方,口中不断念道:“冲啊!别慢下来!” 骑兵冲阵最重要的便是保持高速和阵型的完整,面对敌方的阻截,绝对不能陷入短兵相接的阵地战,故而路线的选择和开路的刀尖都极其重要。 罗焕章当年在西境时便以勇猛著称,他身边的三千亲卫亦不遑多让,此刻明知对方杀意坚决,仍旧纷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背嵬营前进的路途上。 这般惨烈的自杀式攻击如果是应对普通骑兵,或许对方压根冲不到主帅罗焕章的面前,但背嵬营冲在最前的是裴越本人。 长枪如龙,无人能挡。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距离越来越近。 罗焕章望着那张逐渐清晰的年轻面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身为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着对方冲阵却什么都不做,除去最外围那些自发冲上去阻截骑兵的部属之外,内侧的亲卫早已在他的指挥下组成一个厚实的阵型。 他知道背嵬营很强,可他不相信裴越能够越过这堵墙来到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部分攻城主力已经在回援的路上,这个时候裴越要么带着背嵬营及时转向脱离,要么就只能一头撞在墙上。如果他无法凿穿面前的墙,罗焕章的三千亲卫便会断了这支骑兵的退路,再加上如汹涌潮水一般奔来的南营主力,届时裴越插翅都飞不出去。 如何抉择? 罗焕章盯着依旧笔直向自己冲来的裴越和他率领的骑兵,微微摇头的同时又难掩敬佩之色。 他知道裴越为何要这样做,在守备师已经是强弩之末、西城城门被打开、北营大军又被王九玄截住的情况下,京都其实已经非常危险。这个时候裴越唯一能扭转局势、为宫中那位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方式,便是让南营脱离战场减轻守军的压力。 或许……这个年轻人还以为能说动自己,又或者自己会看在他是定国血脉的份上后退一步,所以他才领着千骑冲击中军阵地,而非选择去西边找王平章的麻烦。如果是后者,裴越肯定无法活着走到王平章的面前。 然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