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定康坊。餗 此乃鱼龙混杂之地,就连京都府的官差来到此处都会皱起眉头。 某处普通的民宅内,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正伏首案前,细致地翻阅着厚厚一叠卷宗。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下属走进房内,恭敬地说道:「少爷,那边传回消息了。」 年轻人头也不抬地道:「说。」 下属继续说道:「按照少爷的吩咐,我们的人花五十两银子买通那个祥云号分店的掌柜,又假借林氏族人的名义,让他将玉佩交给林氏女的贴身侍女。只不过,对方似乎毫无反应,并未去找那个掌柜的麻烦,而且也没有在左近布置眼线。」 年轻人静静地看着卷宗上的文字,似笑非笑地道:「林琪竟然能够养出一个如此沉得住气的女儿,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他便是西吴东山王氏子弟王崇云,此番借助西吴数十年来在大梁西境不断安插的细作,摇身一变成为灵州定宁府人氏,改名换姓来到京都。餗 下属斟酌道:「少爷,倘若那林氏女对此置之不理,亦或是立刻便将此事告知裴越,恐怕宁王殿下的谋划无法落实。」 在离开安阳城之前,宁王高程反复交代过,让王崇云想办法先控制住林疏月,然后再诱使裴越上当。只要能在梁国京都杀死裴越,对于刚刚登基未久的梁帝而言,想要控制住朝局的平稳会非常困难,说不定能够挑动梁***中内乱。 毕竟王平章伏诛产生的影响还在酝酿之中,如果裴越和谷梁出事,仅凭萧瑾一人断然无法稳定百万军心。 王崇云轻笑一声,微讽道:「高程若非一个外强中干的平庸之人,陛下又怎会放心让他领衔都统院。虽然这些年重要军务皆由陛下与四方大将军决断,高程却始终看不清局势,还以为自己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来到梁国京都,如果按照他的那个愚蠢法子行事,我们身死他乡倒也罢了,辜负陛下的期许才是最大的罪过。」 下属自动忽略他对堂堂亲王的奚落,会意地问道:「少爷的意思是,我们要重新改变计划?」 王崇云沉吟道:「梁国京都不乱,边军便会稳如大山。虽说陛下已经派人去往周国商谈联手之事,而且那边基本不会拒绝,但是在战场上想要撼动梁国七十余万边军,依旧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在我看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林氏女那边静观其变,过段时间让林家那人写封亲笔信,按照今日的法子送给她。」 他将卷宗放下,淡淡道:「从这些年都统院儿郎搜集的信息来看,梁国朝堂相当稳定,纵然王平章谋反也未伤到根本。不过,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尤其如今裴越权倾朝野,想要从中找到几缕缝隙倒也不难。」餗 下属心领神会地道:「少爷,可以先从文武之间的相互猜忌入手。」 王崇云点点头,不慌不忙地道:「当务之急,是先让我们的人依照既定的身份悉数在梁国京都潜伏下来。陛下绕过高程将所有人手和金银交到我手中,为的可不止是针对裴越一人。想要决胜于千里之外,必须要让梁国先陷入内忧。」 他顿了一顿,从卷宗堂之上的官员权贵,以及他们的生平喜好。都统院的细作这些年虽然无法接触到梁国的两府重臣,但也不算全无成效。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加快速度投其所好,尽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判断和立场。」 「是!」下属双手接过名单,神情坚毅地应下。 王崇云摆了摆手,待对方离开之后,他透过挑窗望着外面逼仄的院落,冷笑道:「东山王氏历来有仇必报,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 南周,平江镇,望海楼。餗 今日楼外遍布披甲执锐之士,足有千余人,气氛凝重又肃杀。 顶楼回廊之上,镇国公方谢晓与拒北侯冼春秋面朝东边相邻而坐。 方云天、方云将、冼恒汉和冼小石等年轻一辈则安静地待在室内,互相打量观察,尽皆一言不发。 海浪声徐徐传入耳中,又有微腥的海风吹拂而至。 方谢晓请茶道:「老侯爷长途跋涉来到平江镇,招待不周还祈恕罪。」 冼春秋苍老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淡然道:「国公爷可知,当年老朽背负血海深仇连夜渡过天沧江,最担心的不是先帝会将老朽拒之门外,而是令尊先镇国公不相信老朽的真心。」 听他提起亡父,方谢晓不禁面露崇敬之色。餗 冼春秋继而说道:「等见到先镇国公之后,老朽才知道何为小人之心。他不仅没有怀疑我这个北梁降将,反而很快就让我襄赞军务,如此胸襟世所罕见。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这平江镇的地位在老朽心中便仅次于建安城。」 他转头望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