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京都,东城永仁坊。 虽说洛庭如今还是右执政,但是满朝上下皆已将其视作东府宰执。在开平帝驾崩之后,左执政莫蒿礼悲伤难抑,仅在新君的第一次朔望大朝上出现过,后来便归府休养,据说他老人家准备在新君改元后便返归桑梓之地。 这样一来,洛庭升任东府左执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最近时常会有一些人出现在洛宅附近,但是惧于洛季玉的刚直之名,倒也没人敢近前叨扰。 府内一应如常,毕竟洛庭治家甚严,家仆们从来不敢打着执政的名号胡作非为。 洛庭的长子洛文昭如今官居翰林检讨,成日里在翰林院中修撰《魏史》,极少能得清闲。次子洛文守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便在府中苦读不辍,仅有的放松手段便是寻自家小妹闲聊片刻。 这日午后,洛文守像往常一般来到洛婉儿的小院,走进书房之后便瞧见妹子静坐窗前,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字。 他略有些好奇地放缓脚步,来到她背后向纸上望去,看清上面的字迹之后不禁微微一怔。 纸上写的是一首词。 洛婉儿察觉到身后有人,当即便将那张纸翻过来,然后转头望着洛文守嗔道:“二哥,你每次都这样静悄悄地进来!” 洛文守尴尬地道:“只是书房而已,再说了你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也无人为我通传。” 洛婉儿轻哼一声道:“那也不行!” 洛文守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小妹,你写的那首词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洛婉儿睁大眼睛望着他,不可思议地道:“二哥,爹爹让你不要一心扑在文章上,时常也要出门开阔一下眼界,如此才不会沦为腐儒之流。你读过那么多名作佳句,难道连卫国公在出使南朝时写的《定风波》也不认识?” 洛文守失笑道:“怎会不认识?只是没想到你会私下誊写。” 洛婉儿蹙起眉尖道:“二哥,如此诗词读来可谓口齿噙香,世人皆可品读吟诵,难道我便不能?” 洛文守不像他的长兄那般长于思辨,显然在这方面不是洛婉儿的对手,闻言不禁苦笑道:“可是我每次来都能在你的书房中见到卫国公的词作,这……” 洛婉儿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这便如何?” 洛文守语塞。 洛婉儿拉长语调“噢”了一声,随即说道:“二哥莫非以为,我对卫国公有意?” 洛文守只恨自己为何要多嘴,同时也想不明白为何父亲端正古朴,母亲温婉内敛,自己和兄长也从来不会行差踏错,偏偏小妹却是如此耿直甚至略带几分泼辣的性情? 他连连摇头道:“小妹,二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再者说了,你年纪还小又是闺阁少女,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可千万不要让丫鬟们听见。若是被父亲得知,或许不会责罚你,我和兄长定然逃不了。” 洛婉儿叹道:“二哥,其实你猜得没错,我的确很欣赏卫国公。你想想,他比你还年轻,却已经是国公之爵,带兵打仗的能为无人不知,还能写出那么好的词作。那年我和大哥去闲云庄踏青,马儿受惊冲撞了卫国公的车架,因此见过他一面,相貌也生得很俊俏呢。” 洛文守不禁张大嘴巴,满眼惊惧之色。 洛婉儿忽地起身,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二哥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他再怎么好也已经娶了两位国公夫人,难道小妹会上赶着去给他当妾吗?!” 洛文守抬手抚着胸口,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头道:“小妹,你可不能再这样吓唬二哥了,刚才那些话若是让父亲听到,我可就惨了!” 洛婉儿心中轻叹一声,然后推着洛文守说道:“欣赏而已,二哥你担心甚么?今日朝中休沐,那位韩参政来府中拜会爹爹,二哥还是快去前面侍候,回来再告诉小妹,爹爹和他究竟谈论了何事。” 洛文守稀里糊涂地被洛婉儿推出书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细想。 前宅正堂之中,洛庭与韩公端分主客落座,下人奉茶之后便退了出去。 韩公端不急不缓地打开话匣子道:“季玉兄,太医馆那边还有诸多问题,短时间内还无法落到实处。虽说卫国公对陛下讲了太医馆的构架,可是单单御药局便是一个难题。想要和民间的商人争夺药材的定价权,这其中的阻力难以想象,如果不动用官府的力量强制推行,此事便无法解决。可要是手腕过于强硬,又恐激起民怨沸腾。” 洛庭微微一笑,颔首道:“知易行难,世事莫过如此,更何况这样一项关系到芸芸众生的国策。你也不要心急,卫国公不是说过,太医馆的四个衙门除负责宫里的御医局之外,其他可先从京都以及各州州治做起,等运转成熟之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