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态度十分矛盾,一方面到处弄钱,想带她上香港或是别的什么医疗资源较为先进的城市治病。这样的良工心苦称得上是大孝了,可另一方面他却又不想看见她。
母亲的病容像是城墙上的吊死鬼,连带着她住的房间都像是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蒙了她阴沉沉的病气,什么生机勃勃的人鸟花草走进来都得枯死。马飞飞觉得自己成天往隔壁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逃避这点。
虽说隔壁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最起码隔壁有双胞胎这两只活宝。
况且他也肚饿,需要觅食。
但很显然,今晚串门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就该老老实实家里蹲的。
他和陈祈年一块儿推门进去,以为纪禾睡下了,不料对方挺着背脊板着脸,正正地坐沙发上。那种阴晴难测的神色令两人心间都咯噔一声,目光再转,陈祈年攒下的毒资光明正大地摞在茶几上。
这下两人是不约而同地都惊慌失措了。
纪禾转过脸:“陈祈年,过来。”
她叫到自己名字的刹那,陈祈年心若擂鼓,硬着头皮走过去,都不敢抬眼看她,只怯怯道:“…姐。”
“这钱怎么来的?”
陈祈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求助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到了马飞飞身上。
马飞飞:“……”
卧槽…你个衰仔,马飞飞暗道,还挺会给自己台阶下啊,你特么不知道你姐发起火来就是个阎王啊。
马飞飞兀自把恩将仇报的陈祈年骂了个狗血淋头,转而迎上纪禾晦暗不明的眼神,哂笑说:“那个…我前面不跟你讲了我挨家挨户地偷么?我不要脸我爱显眼,我偷来的放他这儿——”
“马飞飞。”
“哎?”马飞飞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是想逼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妈么?”
“我…”
马飞飞看向陈祈年,那眼神里就一句话:祈年小弟,对不住了。
半小时过去——
两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纪禾,纪禾两指捏着眉心,捏紧到指甲盖都泛起白色,她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低音道:“你说什么?”
马飞飞大气都不敢出,哪还敢再重复一遍。
纪禾终于抬眸,看向陈祈年:“先去睡觉。”而后又看向马飞飞:“你给我过来。”
马飞飞:“我…”
有你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马飞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挎着张脸认栽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踏进厨房时就像踏进酷刑场。
门一关,隔开了两个世界。陈祈年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去睡觉,他直挺挺地立在客厅中央,也用不着贴耳去偷听,一来老房子隔音差,二来姐姐罕见的高分贝的斥责就彷如电闪雷鸣,无孔不入地劈进来。
“马飞飞你长本事了啊,这么大事情你瞒着我,我问你几遍了?几遍了!你还骗我!”
“…那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嘛…”
“安全?他在那儿…!你管这叫安全?”
“他自己做的主,我多大本事啊我还能一句话就让那老贼打消念头啊…”
“所以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这是要害死你自己、害死我们全部人你知不知道!”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交不出那东西你早被活剐了,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犟吗!”
“…行,你就侥幸吧,等哪天你他妈被抓了,我看你上哪儿哭!”
……
纪禾摔门而出,看到手足无措的陈祈年时脚步一顿,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擦肩而过,又砰一声摔上了家门。
她看过来的眼神既心酸又失望,她甚至都不愿意多费舌训骂什么的,好像彻底放弃,陈祈年六神无主,整个人近乎被恐慌的噩魇吞噬。
马飞飞也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