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早有乘辇等待着,灰蒙蒙的清晨比白昼更为寒冷,楚元奕的身上依然带些才起的温意,并不觉得十分冷,抬辇的内侍们却加快了脚步往景阳殿的方向而去。
他望着前方一成不变的宫墙甬道出了神。
这回,大抵是可以了吧?
前世的太后有些不喜皇后,然而一开始楚元奕并没有发现,也是之后才想明白的。这朝见礼要穿的礼服,却又和其他礼上的不同了。前世的皇后穿了件明晃晃的黄色礼服去拜见的太后,而太后虽说做上了太后,到底来说她并没有做过皇后,仅仅是先帝的妾室,皇后又是个直肠子,在意气扬扬的时候遇到这种场景,以她的为人就很容易看做是个挑衅了,也就种下了这细小的祸根。
好在他在安排时想到了这点,但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虽然苦了整个尚功局上下,可总比这个新媳妇被讨厌强得多。
楚元奕的胳膊肘搭在把手上,微微的偏头疼使他不自主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宫中的风云没有变化,一如往常,楚元奕还是四皇子的话,以他目前的年岁,差不多是时候该封王出宫入府了。换而言之,若与民间素人作比较,实际上仍是个需要读书的年纪,就在他作为皇子之刻,这个时间也该去温书了。
只是他成为了皇帝,这章程也就随机应变。其实皇帝本来也并不是天天上朝,有时仅是聚集一些忠臣良将商讨国家大事,更不用说自己登基的日子如此之短。而这几日他又大婚,礼数都还未行完,也就暂时不上朝了,行程安排自然就有所改变。
来到宫门口,楚元奕下了辇去往平日里上课的殿内,那殿里也早燃灯焚香,一片光明香风。也许他这次来得稍许早了点,殿内空荡荡的,布置得与他的书室无差,安静得仿佛只剩下炭盆中的噼啪作响。
楚元奕主动坐在书案旁,桌上还留着他的书墨笔砚,搓着手想了片刻,准备先行练字,让手活动起来,也能静心。
皇子都是五六岁开蒙,隔年便寻老师在宫中开设的文馆中上学,从礼仪经典,再到算学史学都会涉及,尤其是练字,小时候觉得顶磨折的一项,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愈加悟了,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毕竟对他来说,最磨折的还不是这个呢。
练字最需要聚精会神,楚元奕小时候去学馆,在一众皇子里是最沉默的那个,或许他这个性子适合做这等事,不管是在学馆练,还是下学后回殿练,益发不骄不躁,和某人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一想到这,他就莫名定不下心了,干脆顿顿笔,瞧了眼字帖,换了张宣纸。他此时才想到,那人静不下心练字,为何伯母偏偏来找自己?也许大人们早就有所洞察了,于是他彼时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从此转变了心态,只有她到现在还是那般迟钝。
读书人身边向来还有伴读,皇帝也不例外,不过这几日没让他们进宫,权当是放了假。皇帝上课,就不用去宫中的文馆了,只有老师前来的份。汤泰在身旁研墨,楚元奕临了两幅帖后,宋安来禀报,说是老师们来了。
他搁了笔,从殿门口依次走来三位衣冠楚楚的人来。领头人物乃是当朝太师,业已是经历过两朝的老人,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其次则是当朝太傅,他的的年岁瞧上去要比前者稍小点,也是灰白发色,身姿健壮,神色冷峻;最后是当朝太保,与太傅年龄相当,但浑身所散发的气场完全和他是两个极端,望向皇帝的眼神中有种柔和的慈爱感。
三人先朝他行礼下拜,楚元奕先是令起,随即也向他们答拜一番,这师生会晤就成了。
曲太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顾了几眼书案上的笔墨,笑道:
“皇上当真是勤奋,一大清早就来书房温书,也不知皇后娘娘会作何感想。”
明显是打趣话,可以他的资历以及关系,却是能不过分地聊两句。楚元奕将临的字交给他看,悠悠道:
“太师过奖了,这也是朕应当做的。”
半个字也没提到那新晋的皇后,不然他还能讲什么,说她仍在蒙头大睡?
严太傅似乎人如其名,淡淡地望过来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午后的习射,还请皇上如约前来。”
最磨折的果然来了!
楚元奕抿了抿唇,自然听到了最后的重音,但还没说什么,却听身边的江太保微笑道:
“暂且不讲这个,皇上今日来得这样早,不知是否用过早膳了?这寒冬正月的,不用膳的话,哪里有力气提笔温书?”
严太傅翻了翻眼:“皇上哪有你说的那般孱弱?就是有,那也是因他荒废习武的缘故——”
“哪有太傅你说得那么严重。”曲太师手拿着楚元奕的临字笑着打断道,心里却暗暗想着,皇帝这字形与风韵倒有几分先太子的痕迹。“皇上又不是完全不去射堂,何况他每日又得温书又得阅览奏章的……太保,你瞧瞧皇上写的字如何?”
楚元奕见缝插针地咳了咳嗓,他清楚三位老师是对他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