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帝大赦天下,完全出乎了顾担的意料。
宴饮之时,许志安一直在吹嘘这次斋醮的排场,所到人物的不凡,包括宗明帝自封为‘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时百官百僚脸上的精彩表情。
可唯独没有说宗明帝顺便大赦了天下。
大赦天下,以施恩为名,赦免犯人。
通常是在新皇登基、更改年号、立皇后、立太子,亦或是有重大喜事等情况下为了彰显自身恩德而颁布的赦令。
可宗明帝已执政二十二载,太子也早就立好,皇后亦然,年号已有二十余年没动——上一次大赦天下还是在八年前,二皇子在养心殿中怒犯龙鳞,被发配边疆,随即立下大皇子为太子时为了彰显自身恩德才颁布的赦令。
距今已有八年!
大赦之下,除谋反、欺君,以及皇上亲自审理的钦犯之外,其余犯人有罪归无,自是不用再受牢狱之灾。
对犯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喜讯,是要歌功颂德的。
可对顾担而言,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噩耗了。
犯人都特么没了,他去哪里找大堆老老实实呆在那里不走动的病号?
‘狗皇帝,你赦的是天下,我损失的可是寿元啊!’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相比于丁季等人的喜笑颜开感恩戴德,顾担只觉得他们吵闹。
虽然心里难受的很,可基本的情商顾担还是有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口道:“尔等既然被赦免了罪行,出去后便要重新做人,切莫再作奸犯科。若下次于牢狱中再次想见,我可不会客气。”
“顾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人拍着胸脯,接连保证。
又过了片刻,方才有人问道:“顾大人,我们的病.”
此言一出,场中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望向顾担。
眼中所蕴含的情绪,名为期待、名为希翼。
无声而又宏大的力量汇聚在了一起,顾担迎着他们的目光,原本颇为烦恼的心绪也渐渐沉了下去。
“这是今日份的药,你们便拿去吧。至于以后.”
顾担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东宁坊那边开了一家药铺,名为养生药铺,就在墨家武馆旁边,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诊费无所谓,药材也都不贵。有想继续医治的,可以去看看。”
说来可笑,他们尚且在牢狱之中时,顾担还能为他们免费诊治,连药材都是太医院出。
可一朝出狱,本该是天大的喜事,身上的病却又没有了着落。
太医院的确有诊治犯人的职责,虽然没规定监狱中的犯人也需要他们去诊治,以往也没太医那么做过。
可毕竟是有这份职责在,他也就拥有了便宜行事的权利。
不是犯人,顾担自然也没有理由再从太医院拿药为他们免费治疗——这是公事与私心之间的差别,万万不可混淆。
至于自掏腰包为他们免费诊治.呵,不是不能,而是凭什么?
这些人在牢中看着可怜,可不要忘了,这些家伙都是犯人。
就算其中难免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属于无奈入狱,可其中绝大部分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作案者。
心疼他们?
受害者谁来心疼?
他宁愿自己下乡免费去诊治一生连村落可能都没出去过老农,也不会自掏腰包选择为这些人免费医治。
场中一时间静谧了下来,许多人脸上的喜色都不由得一僵。
若一直没有人医治,那也就罢了。
可明明顾担已经在医治,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两个月,他们身上的病症就能够痊愈!
没有希望不可怕,见到了希望然后又溜走,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大人,咱都是穷苦人家,出了牢狱,哪里还有半点钱财?您好人做到底,救救我们吧!”人群中,一个挺着大肚子,面色颇为白皙的胖子率先出声。
监狱清苦,每日两碗稀粥亦是清汤寡水,这家伙竟还能留着大肚子,显然是费不少钱财换取狱卒优待。
而等待在此的众人见有人率先发声,立刻连声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早就没有了半文钱,出了监狱没有您,哪里还能够看得了病?都说医者仁心,顾大人大慈大悲,求您了!”
“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想要治病,节衣缩食也治不了啊!您是太医院的人,拿药又无需钱财,就帮我们一把吧!”
“咱知道您是个好人,顾大人您就行行好吧!”
人声汇聚成潮流向着顾担蜂拥而去,人群中每一个人都在开口,像是有一千只鸭子在喧嚣吵闹。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充斥着恳请,每一张脸上似乎都有着自己的苦衷。
人群之中,唯有丁季瞠目结舌的注视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