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夫处出来的时候,霞光染了半个天空,背篓里的汤剂还是温的,她要趁着药还没冷,赶紧送到江川的手里。
这个时辰,学子们还在就餐,斋舍里一片安静。
她快步从斋舍大门走进去,经过管理处的窗口时,叫了声:“柳姑娘!”
“哎——”里面有人应声,但是却没人出来,“小云,你怎么来了?”
“柳姐姐,我来斋舍看望一个中暑的学子,我进去了。”
“姐知道了,姐姐今儿忙,就不陪你去了,知道他是哪间斋舍吗?”
“知道。”
丁牧云从管理处的窗口经过,看到里面一个丰腴的身影,正弯着腰,艰难地搬动里面的柜子,从一侧搬到了另一侧。
柜子是新的,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书院后勤处刚刚领回来。
丁牧云收回了视线,一路小跑着朝江川的斋舍跑去。
斋舍太安静了,她的跑步声和说话声显示那么清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江川的耳朵里。
斋舍此刻很安静,符羽出去了,只剩下江川一个人,他躺在床上,微微动了一下,每次一听到丁牧云说话,他就会莫名的感到紧张。
他是有些内敛的人,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虽然也能相处愉快,但内心对外人总是有一些排斥。
“咚咚。”两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
江川犹豫了一下,起身,朝书院挪去,一边问:“是丁先生吗?”
门外愣了一下,才道:“是我。”
“请进。”
丁牧云用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进了房间之后,发现江川正踉跄着走到书桌外的圆凳上坐下。
丁牧云怀中抱着那解暑的汤剂,站在门口处看着他。
江川抬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眼神,想站起来,却又浑身无力,忙道:“丁先生怎么来了?”
看他紧张,丁牧云便放松了,将背上的小背篓解下来放在地上,环视了一下斋舍,拉了个圆凳过来,坐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江川:“听说你中暑了,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江学子是不希望我过来?”
江川忠厚,轻声道:“那怎么会?丁先生能来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丁牧云从背篓里端出了汤药,送到了江川的面前。
江川愣怔,眼里微微流露出一丝感动:“有劳丁先生大老远的给在下送药过来。”
他伸手准备端药,被丁牧云拿手轻轻一挡给挡住了。
江川知道她要说话,便撤回了手,看着她。
丁牧云望着江川:“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要如实回答。”
江川:“丁先生请问。”
丁牧云:“你一口咬定家乡是青州,可我听闻青州在我大瑨南方,终年天气炎热,为何一个南方长大的青州人,到了鬼阳山,竟然难以适应酷热天气,竟轻易中了暑?”
江川心中暗暗一惊,再抬起头时,目光十分真诚:“不仅是丁先生这么问,符羽也以为我是在装病,我解释不清。青州天气终年炎热,这一点确实不假,但是青州的热和鬼阳山的炎热不同,南方多雨,常常连着几个月的雨,而这里干燥,终年几乎不下雨,所以南方再热也没有这里热。何况,我刚来这里,加上舟车劳顿,身子孱弱,暂时还不能适应。”
解释的合情合理,经得起推敲。
丁牧云一时间找不出任何破绽,眼睛便刻意看向了江川的虎口处。
江川似乎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的手看,故意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让她看个清楚。
这次看得更失落了,一片光滑,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多谢丁先生,为我送药,在下心里不胜感激。”江川看着那褐色的药在碗中还丝丝冒着热气,端起来一仰脸喝干了药汁。
放在碗里时,看见丁牧云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徐徐展开,手心里躺着两颗刺玫果干。忽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年纪小,生病了不爱喝药,觉得药苦,母亲总是在他喝完药之后递上两颗蜜饯。
虽是两颗刺玫果干,可江川却心中感激,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从青州只身来的书院,刚到这里便病倒,今日又耽搁了半日的军事操练,给书院带来了很多麻烦,还劳烦丁姑娘亲自送药。”说到这咳嗽了两声。
丁牧云赶紧上去扶她,“你还生着病,少说一些,我扶你去床上躺着,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中暑过,吃了药很快便好了,不要紧的。”
江川点点头,
那双手扶上他的胳膊时,他又恍惚了一下。
江川躺在床上看着丁牧云。
丁牧云见他面色发红,又见床头的木盆里有盛着干净的水,便捡起面巾,卷起袖子,打湿了水,坐过去,搭在江川的额头上。
江川这才发现,丁牧云白皙的小手臂上有一处很深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