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云倒是坦然,看了看自己的疤痕,轻描淡写地道:“八岁那年掉水里,叫树枝划伤留下的。”
江川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问,“曾听你说过的,利州水灾,莫非就是那一次?”
丁牧云点点头。
江川没话了,过了一会,问:“女孩子家都是爱美的,听说书院里高手云集,想必也有华佗在世,能把这疤痕祛掉。”
丁牧云摇摇头:“书院是有神医,但我不想祛掉。”
江川瞥着她,又看了一眼那道疤痕,有两指那么宽。
丁牧云:“因为疤痕就是人的记号,我怕有人记得我的疤,就算将来不记不得我的人,凭着疤痕就能认出我。”
江川不动声色地说:“你说的没错,人的面目会变,但是疤痕的位置不会变,顶多就是变淡了变浅了。”
“我这疤痕会一直留着。”丁牧云单刀直入:“但我听说,这世上有的人,不想让人记住,不仅是要把身上的记号抹去,还会把过去的一切都抹掉,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江学子,你说有这样的人吗?”
江川还是一副平静的口气,温和地道:“也许有。”
“这样的人,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怀念过去吗?就算他不想面对过去,可也许还有亲人一直挂念着他思念着他,
“这个我也回答不了,脱胎换骨,虽生犹死,再重新来活,这是戏文一样的人生,我等凡人不愿经历的。”江川默默地坐着,“但若是我,可能也会在心里默默思念着和挂念着我的亲人吧。”
他说这番话时,一直看着窗外,他疲惫的眼眸,和苍白的面庞是那样的孤独。
微凉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卷着药碗底下残留的药味,再一次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咻——”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欢快的脚步、唉声叹气声、打闹声和咒骂声渐渐传了过来。
看样子,学子已经吃完了饭,开始陆陆续续回到了斋舍。
丁牧云不再逗留,起身收拾起药碗,背着背篓走了。
刚出了斋舍就见二哥歪歪斜斜地飞了过来,一头栽进了背篓里,哀嚎了两声。
丁牧云闷闷不乐地问道:“你说怎么逃出来的?”
紫蓝金刚四仰八叉地躺在背篓里,“不是逃,是我把他哄睡着了,出来放风。这些老头儿,可真是不省心。”
“又拔你毛了?”
“这次要我的口水,说我的口水能做药引子,神医都是变态!我可受不了,你以后别再把我借给他了,我担心下次他要我的眼珠子做药引子。”
过了一会没听见丁牧云说话,又道:“算了,为了你的小伙伴,我就牺牲这一次了,对了,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小伙伴?”
丁牧云摇摇头。
“不是?”
“是不知道。我看不透他。有时候觉得是,可听他一说话,我就觉得不是。”丁牧云叹了口气,“二哥,人不是会变的么?怎么小时候他就比我聪明,现在还是比我聪明?”
“唉,你小时候比人家笨现在还是比人家笨。你放心,我也在帮你查,找到线索,我会告诉你的。对了,小四宝的事解决了么?”
“没!那帮人又总是找事,抢沙虫抢地盘,逼得我们都快没办法了,诉状递给了刺史,就像石沉大海一般,那帮人更是猖狂,不知道今天晚上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你也是只幺蛾子,跟他闹啊,你还闹不过他们。”
丁牧云想了想,觉得二哥的话有道理,接着又发觉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嗔怒道:“我揍你了啊。”
“你来啊。”紫蓝金刚翅膀一振,飞了出去。
“你等着,欸,你有本事跟我吵架,有本事你别飞啊……我要是有翅膀,我比你飞得还高,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嘚瑟……”
落日的余晖中,群山似抹上了一层金光,这一人一鸟斗着嘴下山去了……
结束一天的操练,校园渐渐热闹了起来。有人在亭子里聊天,有人在放风筝,有人在追逐嬉闹,还有人在蹴鞠场玩起了蹴鞠。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吃了一顿饭,就能把消耗在操练场的体力给恢复过来。
食肆里,还有一部分学子在用餐,因人多,分批次进入食肆,帝国三少这一伍来得最迟,所以吃得也最晚。
今日,江川和符羽都不在,剩下一个鲁俊辰,也少了往日那份气吞山河,横扫千军的架势,连吃相也变得斯文了很多。
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一边侧耳听隔壁桌的程南君、胡长坚、韩默在密谋着了不得的大事。
这一晚上,听他们骂江川,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要说最气人地就数韩默,自持有才,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把人贬的一文不值。听的鲁俊辰好几次都要坐不住了,想起身离开食肆,却又胆小懦弱,不得不忍住。
那个程南君倒是不骂人,一开口就直奔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