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心神不宁地骑着马,帷帽下的她看着手里的缰绳,思绪早已飞到了天南海北。
夏笙虽然目视前方,但余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留在姜池身上。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在想琢月伤势如何,百姓如何,虎旗军有没有全部撤离出来。夏笙觉得,姜池当真好猜,她和姜篱一样,都把自己放在身后,把他人放在身前。
他心下很久就有一股不安,那股不安不知从何升起,甚至琢磨不透原因。夏笙借着帷帽,好生偷偷看着,她沉迷于思考时他会看,她贪酒聊天时他会看,他总是默默看着,然后胆怯,再然后害怕,他不知道他为何害怕,他似乎害怕失去她。可每每产生这个念头,夏笙都觉得自己疯了,他甚至都不可能会与她有多少纠葛,无非是儿时的简单交集和这段时间的陪伴,怎么会有失去的字眼在心头跳动。
夏笙大半辈子都在习武的路上,不习武是就会想刚刚的一招一式,有时会在某处看着人潮,看着他人的一举一动。他从未想过他会失去什么,因为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他拥有得了。
夏笙想到此,和往常一样忘记这个念头,只是冷冷看着那些打量姜池的人。
旁人疏于表面,不会思及姜池把谁放在身前把谁放在身后,他们只能看见未宁公主的容貌,只能看见她的高贵荣华。
在来的路上,姜池褪去了换颜术,她真容一出,饶是谁都移不开眼,更遑论武疤痕等人了。他们想透过碍眼的帷帽,去窥探未宁公主的模样。
世人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去证实被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即使不明真假,他们也要说上一二,似乎那样就能说明他们存在过。就像如今这样,远在边疆驻守的虎旗军多多少少也听过未宁公主容貌的市井传言,他们也掺和过一二,甚至有些酒后失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但是现在、此刻,能证实的人就在眼前,甚至不久前他们就看见了传说中的模样,他们赞叹,他们窃窃私语,他们交流自己以往的见解,得到彼此的赞扬与嘲笑。终于,传说中的事留下他们的言语,心满意足,像只餍足的动物。
夏笙留意到他们的骚动,他不解地皱眉,他不明白这等闲事议论的价值。与其探讨这些,倒不如耍套剑法,找人切磋,或者扫走落叶和积雪。
天慢慢黑了下去,他们似乎还没有到哪里停下的意思。
夏笙看着旁边的那匹骏马,似乎随着主人的意识也变得消沉无力起来。他勒紧缰绳,道:“大人是不打算今晚休息了吗,还是不知怎么在路上休憩?”
姜池听着明显带着情绪的话不免被吸引,一路行至此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般语气。
还没等到武疤痕说话,就听见一边的下属道:“这才走了多少,我看御林军也不过如此吗?”
“小点声说话,这御林军怎么和我们虎旗军比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故意落在了姜池、夏笙和武疤痕的耳里。武疤痕没有制止,只是嘴角明显勾起,似乎也是赞同。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姜池也跟着道,她没有低头,也没有往他们那边看,她挺着脊梁,目视前方那无人之处。
这声“本宫”是她从甬道逃出到现在她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
“果然,御林军和虎旗军是不能比的。”姜池重复着刚才的话,“一路护送本宫的御林军知道在他面前的是谁,知礼仪懂分寸,晓得一路不便多个女子照应也好,索性默许那位女侠客一路跟着,也知晓找一辆马车照顾女子,也知晓夜晚多有危险,找一处客栈休息。只是现在天也黑了,刚刚路过的城池也没听见武将军说歇,如今已出了城外不远,也不知何时能歇息。”
姜池收回目光,透着帷帽看着不远处的武疤痕道:“将军你说,御林军和虎旗军能比吗?”
骑虎难下的武疤痕听着波澜不惊的话,说着违心话。
“那不知本宫还要跟你们走多久才能歇息呢,是下一座城池,还是到了梁安。倘若是到了梁安,那将军恐怕是完不成李将军的命令了,因为将军只能把一具尸……”
“公主哪里的话!”武疤痕忙不迭打断,再说下去恐怕他这颗脑袋要留在梁安了。
“臣只是……只是急着回去复命。”
“复命?那倒是本宫的不是了,看来这李氏的话倒是比姜氏的话好使了?”
“公主说笑了,哪有的事?”
“是没有的事啊,那看来是本宫多想了。那将军能说何时能歇息吗?”
“歇息?现在,现在。”武疤痕还哪敢说什么话,“不,不,我们……回去,回去。”
“那边走吧。”姜池率先驱马离开,夏笙紧随其后。
还没缓过神的武疤痕一行人看着他俩先行。
夏笙注意到这一幕,不禁驱马往姜池那边近了些。
“小……殿下。”
姜池注意到了这个变化,随机道:“还是原先那么唤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