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融融,红墙雕梁,御书房内,鎏金卷耳瑞兽香炉的事兽嘴顶盖之上,静静地泛着乳白色的烟雾,丝丝袅袅,不绝如缕。
“皇上可是在为冀州雪灾之事烦心?”章守义在皇上身边做了三十几年的贴身太监,揣摩皇上的心思比吃饭睡觉还熟练,“皇上操心国事,也别忽略了身子。”
萧戚山将奏疏往前一丢,盘着手中的翡翠珠串,神色不郁,“各地的折子雪花一样,俱报各地灾情,这个年关怕是不好过。”
章守义附和几声,转身递上一盏白玉盖碗,“天上的事也大不过龙体康健啊,不只是奴才挂心,娘娘们也挂心,方才纳兰婕妤亲自送来了这碗参麦汤,说是红参与麦冬所制,最能补气安神,皇上您用些。”
萧岐山接过玉勺,用了大半碗,“嫣儿有心了,你明日亲自将那盆画珐琅蜜蜡佛手盆景给她送去。”想了想,又添上句,“另赐封号‘淑’,明日传旨。”
“奴才领命。”章守义将玉碗撤去,乐呵呵地说道:“纳兰大人可真是好福气。”
萧岐山接过巾帕擦擦嘴,帕子轻飘飘地落到托盘上,“嫣儿年轻、漂亮,又一向侍奉勤勉,虽偶有骄纵,朕也愿意纵着她些。”
“是.......淑婕妤自然是极好的。”章守义眼睛转了下,该说正事了,“皇上,钦天监正使梁大人正在殿外候着。”
“梁玄?”萧岐山站起身,走到高座之上,“传进来吧。”
梁玄低着头稳步入内,一撩官服跪下,“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朕前些日子让你推算孟扶黎的命格,你可推出什么结果?”萧岐山闭眼扶额,神色倦怠。
南芜送来的这位公主容貌绝色,名声极盛,虽年纪小了些,但萧岐山仍有意将其收入后宫,谁会嫌后宫的美人少呢?
只是他如今年岁渐长,顾虑的更多了些,且近来心下还总是不安,便责令钦天监推算其命格。
梁玄低着头,身上冷汗涔涔,回想起那日休沐,府中闯进一陌生男子,交给他一张纸条,直言若他不按吩咐办事,后果自负,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随意瞅了眼,不屑地将那纸条团成团掷于地上,笑话!不过是边境小国的和亲公主罢了,好大的口气。
如今皇上上了年纪,越发器重钦天监,三不五时就要召正使及副使观星象,算命格,下头的人看在眼里,自然多些孝敬。
梁玄心气不顺地扫了眼地上的纸团,突然发现纸团的背面似乎还有一行字,他捡起来摊开一看,登时心先凉了半截。
假凤虚凰。
两年前,纳兰家的嫡次女纳兰嫣过了秀女初选,纳兰大人曾重金托自己于殿选当日捏造命格,断言纳兰嫣为凤命,殿选前夜,老人星现,意味此女进宫则天下太平、君寿国昌。
此言一出,纳兰嫣果然被留了牌子,进宫后更是凭借美貌与手段圣宠优渥,扶摇直上。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和纳兰复,就连纳兰嫣都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当真是天生凤命,远在南芜的孟扶黎又怎会知道?
梁玄惊惶地站起身,衣袖将茶盏带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欺君罔上可是死罪,若真的被孟扶黎一棍子捅到皇上跟前,别说自己了,全族都要受牵连。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爱卿直说便是。”萧岐山睁开眼,哪有刚才的疲惫之色,布满狐疑和打量。
梁玄回了神,“回皇上,经钦天监几日观测演算,公主离北珩越近,荧惑之星入太微之象就越盛......且公主的命格确实非同寻常,似乎天生就会压制身边之人,或短寿或丧权......”
萧岐山坐直身子,神情凝重,“你说的可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朕先摘了你的脑袋。”
梁玄哪里还有回头路,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微臣不敢。”
“若是会影响国运,那这个人就留不得了......”萧岐山烦躁拧眉,像这样危险的人物,即便是个难得的美人,也断不能放进后宫。
只是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总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
眼瞅着皇上开始思考怎么除掉孟扶黎,梁玄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他毫不怀疑在公主死之前,他的罪证会先一步被摆在皇上面前,当即喊道,“非也!皇上,这命格奇就奇在此处,命带荧惑之人只会压制近亲,例如父母手足和.......姻亲。”
萧岐山没有说话,章守义也很识趣地保持沉默,只安静地添茶倒水,更不用说跪在下首的梁玄,也不敢吭声,背越来越弯,像是有把刀悬在头顶,官服早已被汗湿。
片刻后,梁玄终于听到声音响起,却是风牛马不相及,“镇北王家那小子屡建战功,而且朕记得,他两日前似乎还剿了一帮前朝叛贼,也是大功一件,朕真是不知该赏他些什么......”
怎么突然说起神策将军了?梁玄偷偷擦擦额头的汗,心内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