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神。我们螭族在江底生活了几千年。”
芷溟回过头来认真跟他解释,眼眸闪着清冷的光泽。
“母亲说我们是天神所造,就像你们人族是女娲所造。”
宁合被她的话震得一时哑然,眼里弥漫着茫然的雾气。
但他又很快想到——如果天上住着神仙,那么江底住着一些奇特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那你,你为什么要到陆地上来?”宁合觉得心里乱乱的。
他慢慢垂下了头,小脸上的神情似是想哭又想笑。
“陆地上很繁华很漂亮吧,和你们江底应该很不一样,食物也比江底的好吃,你肯定来了就不想回去了……”
“我当然要回去,江底是我的家。”
芷溟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困惑他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陆地上再好,那也是人族主宰的世界。
宁合抬头凝视着她。
这女人完全不会撒谎也懒得撒谎,他心里知道的。
他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芷溟刚刚盯着这树干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她可以用念力一点点推动自己的双脚,抱着树逐渐向上。
“躲开点!”
有树枝噼啪断裂的声响传来,宁合抬起头向上看,瞧见她不知怎的已经爬到了树的分叉点,掰了好多个细枝艰难地圈在臂弯里,高大的一束。
这棵水杉十分壮观,树干要三人合抱才能圈住。
宁合还是乖乖地走远了,他看着她把那些枝丫丢下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心里忽然一紧,急忙红着脸大声喊道。
“你快下来,这些已经足够了!”
芷溟倒不是那么快想下去,她慢慢地爬到了最高处,尽情俯瞰着四周。
这深黄大树的气味十分好闻,清冷的香气让她莫名想起神殿里那些族人闲暇时候做的水晶雕像。
她搜寻到不远处东南向有一方深潭,像一片边缘长满青苔的椭圆黑贝。自己之后应该可以在那处捕食,不需要再吃这个人族的食物了。
她心满意足地想着,伸手往前想要够住分杈的时候,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整个人天旋地转,陡然悬空。
一棵圆顶白色的粗茎叶子从眼前飞速略过。
本能的惊呼还没出口,接着她便听见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震得整座山的鸟扑棱棱飞了大半,只是没过多久这声音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又迅速弱了下去。
芷溟发现她稳稳地倒挂在了空中,她操控着自己一点点调转过来。
她惊喜地发现在空中她有了心随意动的能力,飞来飞去控制得十分自如,不再是刚刚那般艰难向上的姿态。
“……?”
她徐徐落地,像个没事人一样抖了抖头发上身上沾着的碎叶和木头渣子,那些东西让她痒得不行,只想泡在水里。
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学会的飞行术法,等回了神殿一定要跟师傅和母亲讲这件事。
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还没理完,忽然一个影子冲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如水草般紧紧地缠绕住她,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并且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小声地呜咽着,弄得她摸不着头脑。
“你抱我干什么?”
“你吓死我了……”宁合的声音又粗又闷,像是鼻子被完全堵住了。
“我问你抱我干什么?”芷溟不耐烦地把他掰开,瞧见他整张脸都红红的,布满了泪痕。
这人族居然在哭,她有些讶异地眨眨眼。
其实连她母亲也很少以人身抱她,族员如果要表达亲密之意,会缠绕在一起。
“我把你当朋友才担心你的安危。”宁合将头压得更低了,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芷溟莫名觉得有几分荒谬,这人族想跟她做朋友。
可是为什么呢?
那些柴很快塞满了两个大竹筐,不留一点缝隙。宁合背起其中一个,脸色猛然涨红,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跌一跤。
可是这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取的柴,他不敢也不想告诉她——他背得很吃力。
“太远了,咱们一起飞下去。”芷溟觉得背上好重,如果真的要这么走回去那还不累死?
她直接握住了宁合的两只手,看着他还盛着些清澈泪水的呆呆双眸,冉冉腾空而起。
宁合发现自己双脚居然离了地,短促地尖叫一声,也拼尽全力攥紧她的双手。
女人的手纤细修长,温凉柔软,给予他奇异的安全感。
在这极速穿梭中,秋天独有的萧瑟配着冷风呼呼刮过耳边,他的心从怦怦乱跳变得畅快无比,淋漓尽致地享受着久违的行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