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早已习惯早早醒来。她静静地抬起双眼,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下颌线像被用刻刀精心雕琢过,视线越过下颌,定格在即使在睡梦之中依然紧锁的眉眼上。
六岁的时候,蜜儿只觉得他长得与周围人格外不同。慢慢拥有美丑的概念的蜜儿,发现哥哥不仅是与周围人长得不同,与这座欧洲南部的国家里的大多数人相比,长相也十分优越。
尤其昨日在宴会上,她头一次见到那么多除哥哥以外的男人,若是没有对比,她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麦秸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哥哥多么风华绝代。
哥哥倏地睁开双眼,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刚起床后的困倦,不笑时无悲无喜,毫无波澜。蜜儿在哥哥能看到她之前,闭眼假装入睡。
温凉略有些粗糙的触感滑过她的脸蛋,在她的下巴微微停顿,抽回。最后,她感觉额头一暖,落下了一个不带任何色彩的吻。
蜜儿不禁战栗。
哥哥平日里与她的肢体接触,最多不过将她抱到膝上,但是他总会无意中与她保持礼貌的疏离与说不上刻意的冷淡。
这样亲昵的动作,还是第一回。
蜜儿心里发颤,她忽然觉得哥哥那句“你把自己赔给我就好了”是真的。她真的被献祭了,被自己亲手献祭给了哥哥。
她心里发颤,手指也跟着轻轻颤动。
哥哥在她耳边轻笑,笑声温润如玉,节制而温和。哥哥道:“小懒虫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蜜儿在脑海里大概预演了一遍,要如何发出困倦的声音才能显得自己大梦初醒。没想到才刚睁开眼,就被哥哥抱到巨大的穿衣镜前。
她被禁锢在哥哥的怀里,动弹不得。
宽厚的胸膛抵在她瘦弱的后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温暖。蜜儿垂下脑袋,任哥哥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透过镜子打量他。
“嗯……头发长了。”哥哥手指绕上她的头发,一圈又一圈,黑色的瀑布游走于他的指间,绕转不开也不曾落地。
“哥哥,待会儿还有文老师的课。”蜜儿快速掠过镜子中的二人,便匆匆垂眼,努力担起肩上那颗沉沉的脑袋。
哥哥冲着镜子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揉了揉蜜儿的头,道:“好。”
蜜儿仰头也回之以微笑,目送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取而代之的是麦吉,拿着长袖连衣裙走进来,笑容殷切。
“蜜儿小小姐,您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有多少王孙贵族夸您呢。”
蜜儿哑然失笑。
麦吉的中文不知是跟谁学的,总是会在通俗易懂的句式里,夹杂着一两个中文里的“高级词汇”,让蜜儿想起她刚开始学英文时,总在作文里挤满冗杂难懂的单词。
蜜儿用力蹭了蹭手臂,一道浅浅的疤痕崭露头角。她低声喃喃道:“这个遮瑕膏质量挺好的。”
“哦对了麦吉,”蜜儿说,“你可以帮我找一条吊带裙吗?我不想穿长袖。”
蜜儿笑得礼貌。
一恍神,麦吉竟觉得蜜儿这孩子的笑容,与埃德温少爷有些相似。
“当然可以。”麦吉很高兴,在她看来,蜜儿突然想换上漂亮裙子,一定是受到昨日宴会上,许多漂亮女人的刺激。
漂亮女人是激起女人斗志的最好武器。麦吉一直以来坚信如此。
于是麦吉呈上一条红色吊带裙。
血红色吊带在穿在蜜儿雪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落的一朵红梅花。蜜儿打量镜中的自己,打开口红盖子,手指头抹了点殷红的颜色,在唇上晕开。
“啧啧啧,小小姐你现在还小,稍微打扮便艳压群芳,日后若是再大一些,简直都要超出外面那群妖艳贱货一大截。”麦吉不住感叹,眼里满是赞赏。
“妖艳贱货。”蜜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越说越觉得好笑。
镜中的自己真的笑了起来。蜜儿靠近镜子,咧开嘴,镜中的“她”也咧开嘴。蜜儿食指各牵起嘴角一边,用力地往上拉,镜中的自己也在使劲扯着嘴角,像是冲镜子外的她做鬼脸。
蜜儿捧腹,咯咯大笑。
她弹开口红的盖子,拧动口红的底座,露出半截暗红色的柱体。她手腕几乎用尽全力,将鲜红的泥土碾压在干净到反光的镜面。
写完便把口红一扔,哼着曲子夺门而出,身后的镜子留下笨拙圆润的字母。
书房的桌子正对着墙上悬挂的摆锤古钟,蜜儿趴在桌子上,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跟随古钟摇摆的频率敲动,敲到第二个六十时,文老师推开门。
“文老师下午好。”蜜儿漫不经心地道。
文老师略微讶异,他把公文包放下:“你今天让我想起东方有一句古话,‘洞房花烛夜’。”
“我想起的不是这个。”蜜儿抬起脑袋,“东方有个传说,穿上红衣的人死去会化作厉鬼。”
文老师讶异,倒不是因为蜜儿的话,而是因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