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莺莺离开何府时,手中依旧提着她带来的那盒新鲜糕点。
心思沉重,如灌了铅。
她不是一个多么博爱善良的人。
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她早已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市井之人。
但是,想到何家如今的遭遇,都是因她而起,她难免觉得歉疚。
思来想去,那南下的念头,竟渐渐地黯淡了。
那何老爷离家以后,带着闫玉萍,带着阿飞,到了裕阳落脚。
他还托人从牢里救出了阿飞的爷爷奶奶。
五个人终于在裕阳会面了。
何老爷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真情实意,让周家夫妇渐渐放下了戒心。
他做主买了一套带田地的宅子,又买了几间给周家夫妇经营的铺子。
这个靠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拼凑起来的五人之家,靠着何老爷的钱财,也总算是在裕阳立足了。
但闫玉萍的心里,依旧牵挂着京城的那户人家。
现在,她不再需要像在何家时那样,卑躬屈膝,谨小慎微,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处处看别人的脸色。
在裕阳,她是阿飞的母亲,是这家的女主人。
虽然何老爷无意与她有更多的关系,但她在这里,也是何老爷名义上的太太。
街坊四邻都会称她一句,何夫人。
可她还是觉得心烦意乱。
毕竟,最初她来到何家,只是权宜之计。
她始终惦记着她的阿檀,她的少翎,想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能重返郑家。
终于,她难耐心里的煎熬,寻了一个探亲的借口,在某天早晨去了京城。
闫玉萍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从前的靖安侯府。
出乎她意料的是,靖安侯府门前停着几驾马车。这条街都因此变得拥挤起来。
不少家丁丫鬟扛着用绳子缠绕多圈的大木箱进进出出。
闫玉萍很意外。
她的第一反应是:郑家人回来了。
于是,她忙不迭地跑进去,想要找个人问问究竟。
可她看了一圈,这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她有些茫然,站在院中四处张望着。
“喂!发什么呆?赶紧搬行李!”有个嬷嬷看见了她,扬声喊道。
闫玉萍连忙回过神,看向那嬷嬷道,“请问,世子在哪里?”
那嬷嬷瞟她一眼,有些不耐烦,觉得她是偷懒才故意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什么世子?哪儿有世子?你赶紧干活,耽误了进程,晚上别想吃饭了!”
闫玉萍倒不理会她的命令,只是问,“这里不是靖安侯世子的府邸吗?”
“什么靖安侯世子?这里是将军府。”
“将军府?哪位将军?”
“镇国将军,长孙遥。”
闫玉萍眉头一皱,“长孙遥?”
她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对于“长孙”这个姓氏,她还是存了几分敏锐。
京城中,“长孙”姓氏的,基本都是皇后的亲戚。
“没听过?姑娘,你别开玩笑了。你要不是将军府的丫鬟,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捣乱了!”嬷嬷打量了她一下,摆摆手走了。
闫玉萍怔怔地回头往大门走。
这才不过一个月,靖安侯府,居然就变成了将军府?
连郑家住了几代人的府邸,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头换面。
郑家是不是……真的复兴无望了?她想。
此时此刻,远在城郊老宅的郑家,好不容易从困顿中站稳了脚跟。
郑少翎到处走亲访友,渴望寻求一丝转机。
但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他只好另寻出路。
在凌月的建议下,他用家中所剩不多的积蓄,在当地开了间卖织品的铺子。
后来,他又巴结上了陈甫,最终做了陈甫的僚属,领着聊以度日的赏赐,为陈甫跑腿打杂。
陈甫也并非看得起他,只是享受使唤他人的那种大权在握的满足感。
说好听点,郑少翎是他的僚属。实际上,郑少翎只是一个看起来有地位有身份的家奴罢了。
不过,郑少翎在祖母和母亲面前,依旧大话连篇。
说自己见了哪些大官,结交了哪些人,哪些人托他办事。
郑老夫人自从生过病以后,对家里的事便不怎么上心了。
要换往常,她肯定觉得自己的孙子在强撑面子。
但如今,她也有些糊涂了,总觉得自己的孙子真的是京城中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心中渐渐燃起重返靖安侯府的期望。
霍芸书在饭桌上听见这样的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