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公馆在城边,奠基百年的老宅,保留着优雅古典样式。
顾孟凯带姜晓渔回来时,顾静之已经在顾老太爷书房里哭诉了大半天。
“姜晓渔骂我,我不和她吵,她就打我。沈曦姐给我求情,被她泼酒谩骂。这样不知礼数的野丫头,凭什么掌管顾家博物馆的产业?”
“嫡出小姐让野丫头欺负,我不敢叫冤,但顾家的脸往哪里放啊!”
顾静之的母亲何心怡,也用手绢擦着眼角,受气媳妇似的帮腔。
顾老太爷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年轻时必是英姿挺拔的人,不过年过古稀后身体枯萎,显得沟壑深邃阴沉肃杀。
“晓渔,你怎么说?”
姜晓渔在顾家不受宠,与顾老太爷自然特别生疏。
“静之侮辱我母亲,我是自卫。”
她恭敬肃立,表情不卑不亢。
从小被顾静之欺负,顾家人都会用“小孩子吵架”敷衍过去。
在顾家老公馆,除了顾孟凯,没人会维护她。
但今天不一样,顾孟凯招呼过“爷爷”就坐下看戏,没有插手的意思。
故意拉她回来受审,还摆明不会护她,姜晓渔心绪低沉。
“我给沈曦姐介绍鱼芳芝,沈曦姐夸她电影好,姜晓渔就用香槟泼我们,还动手打我!”
顾静之在顾老太爷跟前撒娇,伶牙俐齿地狡辩。
“姜晓渔不过是拖油瓶,她妈鱼芳芝是什么货色?抛头露面女戏子,做了寡妇还二嫁。若在从前该浸猪笼坐木驴!”
“够了!”
二太太何心怡是怨妇脑子,帮女儿骂人骂不到点上,老太爷都听不下去。
“顾家所有孩子,无论血亲都一视同仁。”顾老太爷的声音茫远深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头一条,就是长幼有序!孟凯,晓渔和静之谁是姐姐?”
顾孟凯坐在硬木官帽椅上,随口笑道:“静之比晓渔大两岁。”
“对姐姐动手是以下犯上!抽她十鞭,小祠堂斋戒思过三天!”
顾老太爷的话一落地,顾静之母女登时趁愿。
顾家家法堪比旧社会酷刑,皮鞭沾凉水,一下就能皮开肉绽。
小祠堂斋戒思过是罚跪,二十四小时不停,同时禁食禁水。
常人三天都禁不住,姜晓渔这样的娇气女孩儿,一天就会要命。
在顾家动私刑是常态,两个监刑仆人早已久候,拿着绳子冷笑。
“姜小姐,事关家规,别让底下人为难。”
姜晓渔看了眼顾孟凯,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天没人会救她,生死全凭一己之力。
顾静之有祖父撑腰,得意地提要求。
“爷爷,姜晓渔犯了家规,顾氏博物馆艺术总监,她不能再当!”
原来顾静之存着这样心思!姜晓渔暗自冷笑。
顾静之在欧洲学过艺术史,虽是肄业并无文凭,但自诩科班出身。
回国后,她一心想踢掉姜晓渔,掌管炙手可热的艺术品博物馆。
“老爷子,顾家的产业不能交给外人,静之才是您老嫡亲孙女!”
提起顾家产业,何心怡跟着兴奋起来。
顾老太爷脚步停顿,不像动家法时雷厉风行,他转身看着顾孟凯。
“家规我说了算,集团由董事长说了算。孟凯怎么说?”
顾孟凯是顾氏集团董事长,皮球踢在脚下,他这才抬头。
“高管任命都要董事会审议,我不是一言堂。”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暗讽了爷爷的家法是独断专行。
他们爷孙俩说话从来唇枪舌剑、暗带机锋。
咚——拐杖重戳地板,顾老太爷不理会孙子,对姜晓渔再次怒目呵斥:
“在集团里,国法家规不容动摇!在家里,长幼尊卑不能废!董事会应开除她!”
他们是有备而来!
顾老太爷给孙女出气是假,趁机罢免她在顾家的职位才是真!
姜晓渔掌管顾氏艺术品博物馆三年,顾老太爷颇有微词。
直到今日,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若在昨天,以姜晓渔的脾气,也许直接甩手辞职。
可偏偏在昨夜,让她见到了父亲最重要的遗物——祭红釉壶。
父亲冤案的重要证据,她已经等了十年,一定要拿到手。
只有保住顾氏博物馆总监的位置,才有可能把遗物拍到。
她没有退路!
姜晓渔抬头,眼光直直迎上顾老太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静之是不是也要遵守?”
“你什么意思?质疑长辈也是以下犯上!”
顾老太爷眼睛深沉,浑黄双眸透出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