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落,暖黄色的光线给街上的青石板添上了一抹亮色。
不知是从哪个巷口溜出来的风,挟着草木清新的气息,拂过路人的脸。
对百姓来说,这样的场景稀松平常,代表着他们又一日劳作的结束。
街道两旁的商贩已收拾好铺子,早早回家去了。
正值多事之秋,大家都不敢在外久留。
略显空荡的道路旁,立着一座青砖碧瓦的宅子,门上有牌匾书“季府”二字,静静地停在夕阳余晖下。
此刻,门前挤了不少人。
人虽多,门口可安静得很。
最靠前的几位蓄着胡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着步,脸上带着焦急,时不时停下向道路看去。
最边上有个年轻人,趴在石狮旁。
他青年模样,只是眉眼间还有几分稚气,腿上挂着个梳着小辫的女娃娃。
“啊——啊,咯咯。”
似乎等得有些久了,小女孩攥着青年的衣角,努力向上爬,嘴里叽里呱啦,发出一段意味不明的声音。
注意到有长辈闻声看来,青年俯身抱起团子,轻哄:
“嘘——团子听话,马上就等到了,不着急。”
正说着,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几个骑马男子出现在视野里,脸上还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态。
队伍最后缀着顶朴素不打眼的马车,一行人正往此处驶来。
有人看清了最前方御马之人,是个熟面孔。
众人中满头银发的老人松了一口气,缓声道:“既然人已平安归来,我们也放心了。”
“留他们兄妹在这儿就行。具体事宜之后商讨,先散了吧。”
语罢,周围人连声附和,即便心中再急,也都陆续离开了。
门前一下子宽敞起来。
因而,当季愉随着母亲下车时,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大一小、面露喜色的两个人。
“阿姐!”
青年语气激动,小团子也看到熟悉的面孔,挣着扭下了哥哥的怀抱,眨巴着眼睛就往她的方向跑过来。
“哈、鱼鱼!”几月不见,小孩又长了一大截。
季愉平日情绪并不外显,此刻也不免红了眼眶,又很快克制住。
团子迈着小短腿“哒哒”跑过来,她弯腰抱起,在小孩脸上亲了一大口,惹得对方开心地笑起来。
她又摸了摸弟弟的头,三人一起向府内走去。
“阿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弟弟季安延长了一张娃娃脸,他素来开朗直率,此刻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咿咿呀。”
像是听懂了,团子也点点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面似有认真之色。
“这么担心阿姐啊,真乖。”
季愉抿唇,嘴角溢出笑意。
安抚了弟弟妹妹的情绪,她侧头,看到了父母去找族老的身影,眼神中闪过几丝担忧。
她知道,事情远比大家认为的要复杂得多。
……
季愉的父母共生育了三个孩子,都是打小就留在族里读书。
季愉身为长姐,又聪颖异常,耐得住性子,后来还被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直到他去世。
及笄后,她本打算去京城。
但突逢祖父去世,不免伤感,便又在族里多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去年年末才与长辈一同去了京都。
算上来,也不过离家半载。
此刻再回府,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阿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才离家大半年,为何爹娘也突然回来了?”
季安延小她几岁,一向亲近这个姐姐。
季愉知道弟弟机灵,也渐渐长大,并不糊弄他。
招呼对方靠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圣上没了。”
“朝廷怕是要乱起来。”
“天下啊,快不太平了。”
她神色认真,说出的话却让季安延面露惊骇之色。
他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堵住了将要出口的惊呼。
见他如此,季愉又叮嘱:“你和妹妹不必忧心,还有爹娘和我呢。”,又宽慰几句,两人便各自回房了。
……
且说三月前,季家得了皇后的暗示,只安心等那一封圣旨之时,风云突变。
左相曹尹当堂控告萧氏一族有不臣之心,密谋造反。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皇帝早不理朝政,放权给太子,今日太子不在,他这才拖着一副病体勉强上朝。
他本懒散地倚在座上,闻言,身子缓缓立起。
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扫过台下群臣,最后落到曹尹身上。
对方无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