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川专注地看着琴头每一个和弦的位置，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他侧着脸，露出好看的下颌线，银色的眼镜链随着他掌根敲击琴箱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是首纯乐曲，没有演唱的部分。
琴面作鼓，为六弦增彩。时而深情悠长，时而慷慨激昂。
技巧纯熟，一气呵成。
直到最后一个音漂亮结束，宋矜川稳了稳已经滑到鼻尖的眼镜，看向陈熹微。
女孩已经很没出息地看直了眼。
陈熹微现在的心情就是非常后悔。
她后悔当时能用【时间香炉】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回到宋老师的舞台现场看一看。
看看十年前，十八岁的宋老师，是何等光芒万丈，不可一世。
看七七没有什么反应，宋矜川轻咳了一声说：“四五年没弹琴了，生疏了。”
“嗯？”
陈熹微看着宋矜川脸上可疑的心虚之色，绷圆了眼睛。
那个三尺高台疏世事的临崖之花，还有不自信的时候？
这可真是……要人老命了。
“等下次练好了再弹给你听。”
说着宋矜川就把吉他收回了琴包里，陈熹微急了：“不不不，我还要听！好听！特别好听！”
宋矜川眉头微扬，有些怀疑地问了句：“真的？”
陈熹微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你再弹一遍！我要录下来！”说着就满床找手机。
宋矜川轻笑出声，他看着女孩高高举起手机，满脸期待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稳稳落地。
这么有精神，看来是不用再做手术了。
“下次吧，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等你出院了，我再弹给你听。”
宋矜川把吉他收好，放在了角落。他走到床边，揉了揉陈熹微后脑勺。
陈熹微有些不满地瘪着嘴，但是考虑到隔壁房间病人的感受，她还是没有抗议。
“那你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自己用耳机听总可以吧？”
宋老师开始工作投入工作就专心致志，他头也没抬，说了句：“枫叶城。”
陈熹微点点头，快速在手机音乐软件上找到这首吉他曲，迫不及待戴上耳机，享受音乐世界去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宋矜川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偶尔抬眸看一眼床上那颗专心致志听歌的圆圆脑袋，提醒她喝水，确认她没有什么异常，然后继续工作。
过了好久，屏幕那头的陈熹微突然坐起身，趴在他的小桌子前，歪着头问他：“宋老师，我能知道你和杜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宋矜川往身后的椅子一靠，目光落在了窗台那一排绿植上。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熹微不依不饶，把手机怼在宋矜川眼前，上面是他和杜天的合照。
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小网站的哪一年的消息找到的，那应该是七八年前的照片了，当时作为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确实接受了一些新闻媒体的采访。
最有名的应该是上过地方台的访谈节目，不过是和其他几个乐队一起。
陈熹微看着陷入回忆的宋矜川，她觉得是时候劝劝他了。
“我觉得杜天虽然有些行为确实有点恶劣，但是本性不坏，你看到现在他也没拿着视频去学校造谣。”
宋矜川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陈熹微决定继续进攻：“人和人之间，虽然不是表达清楚就可以互相理解的，但是至少要先试一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理解呢？”
宋矜川把目光重新落到陈熹微身上。
她大病一场，却越来越漂亮了。但是这种漂亮并不空洞，蕴含着一种惊人的韧性和生命力，看起来像娇弱的玫瑰，实质上是骆驼刺，深深扎根在土地里，在任何条件艰苦的地方都能生存。
对于他来说，非常非常，有吸引力。
“【宋矜川】好感度+5！”
嗯？
陈熹微眼睛亮了一下，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好，我会慎重考虑的。”
……
晚饭后，陈熹微又挂了两瓶水。
她的手上这几天被戳满了针眼，小护士蔡蔡都没忍心下针。但是她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儿，扎吧，不疼。”
药里有助眠的成份，陈熹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隐隐约约觉得手背一凉，应该是针打完了。然后有一双大手帮她按着针眼。
干燥温暖的手，不用想也知道是宋矜川的。
她解放了双手，终于能睡踏实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把她吵醒。
睁开眼，夜色如水，电脑、咖啡杯、便携式的办公桌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