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心犹豫了下，伸出手，缓缓将裙摆掀开。
芙心的双腿上被顾珂棍打的淤青尚在，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唐青雁暗自将拳头攥紧，眉目紧锁。
周沛心里叹了口气，对方只是一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女子，竟然遭到如此虐打，他心中更坚定了要将她治好的念头。
银针落下，芙心的腿上并无知觉。
周沛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周大夫此言何意？”唐青雁有些担忧。
周沛沉默了会，又将银针都拔出来放回到药箱内，行了礼，急匆匆又跑走了，“在下明日再来。”
“周大夫还真是个急脾气。”唐青雁随口念了句，“不过你放心，周大夫明天还会来继续施针，一定能把你的腿看好。”
继续施针四个字，在芙心心里翻来覆去，那岂不是又要把腿露给周大夫看。
芙心脸上发烫。
若单纯是患者和大夫也就罢了，偏偏自家小姐，有事没事就把她和周大夫两个人放到一块。
说多了，她再面对周大夫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别的想法。
唐青雁让芙心在院里好好休息，自己换了便装出门去了。
近来天气多变，阴晴不定，昨晚刚停的雨，又稀稀拉拉下了起来。
唐青雁一身蓑衣斗笠，混迹在来往的百姓中，城门前有守城将挨个搜查来往人群。
昨晚贺府遇袭，全城搜捕，着实闹着人心里不安。
“你露出脸来！”守城将指着唐青雁，拿着画像挨个对比。
唐青雁倒没有扮作男子装束，昨晚的行刺显然是男刺客，故而城门口对男子审核更为严格。她想要出城，以女子的身份更为容易些。
她做了些易容，把原来的面貌掩盖，眼下守卫军看到的，只是一位长相普通的妇人罢了。
唐青雁抬高斗笠，守城将扫了一眼，例行问了些话，“出城干什么去！”
“出城祭拜。”她回答。
“快走，快走。”守城将嫌晦气，挥手放行。
唐青雁的确是去祭拜了。
城郊，乱葬岗。
细雨连绵，烟雾微笼，女子走在山间小道，宛如一幅静默的深林水墨画。
前往乱葬岗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脚步最终停留在荒凉的山坡上。
沈家被弃尸乱葬岗，谋反的大罪，没人敢给他们埋葬，三千余条性命，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爹爹，娘亲，女儿不孝！”
她重重跪下，朝着整座乱葬岗，三跪首。
没有墓碑，没有坟墓，连衣冠冢她都无法给到，她不能做，与沈家有关的一切她都不能接近。
贺家和太子眼线众多，若是被他们发现有人暗中为沈家祭拜，他们定会追查到底。
她所行之事危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
现如今贺虎又将回京，贺家势头正盛，即便她毁了贺炳仁，实际上也没有动摇贺家在朝堂中的地位。
贺虎回来，他定会为贺炳仁报仇，届时她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沈家三千余条性命，总有一日，我要让贺家和太子血债血偿！”
刹那间，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阴沉暗淡的山岭被点亮一瞬，冷风携卷雨水纵横吹拂，乌云汇聚，暴雨骤然掀起。
唐青雁将斗笠带好，逆着风向，朝山下走去。
然，暴雨愈下愈大，接连多日的雨水冲刷着山林，猛然间，一道冲击将斜坡击溃，泥石流骤然冲下。
唐青雁瞳孔放大，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立刻朝另外一侧山坡的高处奔跑。
山岭间的石土随着暴雨冲刷接连冲下，山坡逐渐沦陷，掩盖住女子的身影，也倾覆住她挣扎的双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青雁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她的父母仍在，沈家依旧繁盛，她还能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傻丫头。
只是，全身的疼痛在提醒她，梦醒来，她的仇人还健在。
唐青雁猛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雨之后，万象更新，窗外是鸟儿清脆的鸣叫，花香清幽，一缕清阳透过消散的薄雾斜入竹屋。
她侧过身去，竹屋内干净整洁，焚香袅袅飘升，空气中是清新好闻的味道。
而竹窗旁，一个侧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子静坐在窗前，修长的指尖翻阅典籍。
他的睫毛很长，唐青雁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他睫羽下倒映的阴影。他一袭素色外袍并不华丽，却格外称身，林间雨后的清新与他融为一体。
清阳斑驳洒在他的身上，淡漠如水，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唐青雁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个……和尚？不，他有头发，只是像是刚长出来的短发。
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