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失地把脸贴在那块床单上,纤细的肩微微抽耸着。
窗外,月朗星稀,夜渐渐深了,楼下,陈述高亢激昂的钢琴声在夜色中亮丽地正式登场。
听着这琴声,桑榆整夜未眠。
陈述虽说复课了,但还和从前一般散漫,除了琴练得勤快了点,早晨一样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草草梳洗了下,刚打开门,准备下去买点吃的充饥,看见昨晚虚弱得差点晕倒的桑榆拎着个包,匆匆往楼下跑,他追上去,一把抓住她,“你翘班?”
桑榆一见是他,没有睡好的面容白得有点带青,“我请假了。”
“你要去哪?”陈述挡在了她的前面,昂起下巴。
“让开,我没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踪。”桑榆的音量大了起来,眼镜后面的清眸凛然地聚成一束。
“可以不汇报,但我一定要同行。”
“你不上课吗?”桑榆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怎么惹上陈述这么个难缠的人,早知道以前就装不认识他了。
“陪你比上课重要。”陈述很坚持,觉得桑榆从昨天到现在,有点怪怪的。
“好了,好了,陈公子,陈少爷,请你去上课,我要去车站接我妈妈,你可以松手了吗?”桑榆翻翻眼睛,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争执。
陈述笑了,“那我更要陪你了,上海的北广场很拥挤的,你一个孕妇在那里,会不安全。”说完,在桑榆还没回过神来,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我不会感谢的。”桑榆冷漠地说道,直觉今天推不开这个人了。
“我又不是外人,不需要感谢。”陈述扬起一张俊帅的脸,长发甩呀甩的,露出魅惑人的微笑。
桑榆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随便你。”
陈述气定神闲地眼在她的身后。
一路辗转,又是公车,又是地铁的,到了火车站,站内站外人满为患,月台上接客的人挤挤的,别说,幸好陈述来了,不然桑榆挺着个大肚子,根本上不了月台。桑榆妈妈坐的那列车掐着时点到站,桑榆踮脚张看,突然举起手臂,大声呼喊“妈妈,妈妈!”那发音的腔调是陈述很陌生的。
一个头发灰白,穿着一身花布衣服的农村妇女惊喜地看向这边,咧开嘴笑了。
陈述眨眨眼,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一身乡土气息的妇人与清丽秀雅的桑榆相联系。桑妈妈可能没出过远门,对人群有点畏怯,紧张地握着桑榆的手臂,十指都在哆嗦,不安地指着这指着那。
桑榆耐心地环住妈妈的腰,柔声细语的解说着,一边安慰地抚抚妈妈的后背,桑妈妈慢慢放松了下来,但一看到走过来的陈述,她又紧张了起来。
陈述帮着拎起行李,礼貌地笑笑,“阿姨你好,我是陈述。”
桑妈妈局促地看向桑榆。
桑榆把他的话用方言重复了下,桑妈妈忙回了个温和的微笑,看着陈述身后的长发,愣了愣。
“妈妈,他是个艺术家。艺术室都这样,生怕别人记不住他,故意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反正陈述听不懂,桑榆趁机嘲讽了一把。
“那你还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桑妈妈防卫地离陈述远点。
“不是朋友,是以前老师的儿子,他好心来帮你拿行李。”桑榆挽着妈妈,往火车站走去。
“哦,”桑妈妈偷瞄陈述一眼,“长得真俊,又留着那么长的头发,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
桑榆捂着嘴笑。
陈述感到耳朵发烫,皱皱眉头。
“榆,你说你在上海有了工作,那个单位在哪里?”桑妈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
“不在这边,上海很大,我待的公司离这边很远的。”
“我能去看看吗?”纵使桑榆大了,有出息了,在妈妈眼中还是要操心的孩子,“至少要和你的老板道个谢,你挺着个肚子,人家还要你。”
“妈妈,你今天坐了那么久的车,不累吗?明天我带你去公司看看。”桑榆知道妈妈是大家长作风,以为这里和村里一样,孩子的事,大人出面说个话,代表非常尊重对方。
“不行,要是让你老板知道妈妈来了,先不去招呼,会认为我们不懂礼节。妈妈不累的。”
“唉,妈妈!”桑榆不忍打击妈妈的好意,窝心地抱抱妈妈,扭过头,“陈述,你帮我把行李带回公寓,我带我妈妈去别的地方转转。”
“呃?”想甩他?“我没别的事,可以陪你们的。”
桑榆摆摆手,“你还是回去好好练琴,不然我以后真的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还有,把你那个该死的念头掐灭。”
说完,不等陈述接话,桑榆拦下一辆的士,扶着妈妈上了车,扬长而去。
陈述若有所思的盯着车流,淡漠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