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内院二楼的正厅里,夫妻二人围炉而坐。
郑婉婉歪着身子,靠在陆诰的肩膀上,垂眸看着他手中打开的册子。
奇怪,让她单独看时,她总觉无聊,顷刻间便来了睡意。
和陆诰一起看时,她就能打起精神,阅读速度能跟上他的。
陆诰声音温柔,道:“他们这是在选治栗内史。”
郑婉婉知晓,此乃三公九卿之列其一,主管国家财政的。
握有实权,乃是朝中重位。
郑婉婉问着:“人选如何?”
话间,陆诰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墨,第一个勾掉的就是陆离的名字。
“用人切忌任人唯亲。”
“且陆离学识欠缺,心性浮躁,又无为官之经历,还需再培养培养。”
陆诰用人自有他的一番道理,郑婉婉与他的近卫沈尤,也算是相熟了。
单从沈尤那一行人的品格来看,就知陆诰是个识人准的,对此,她并无意见。
但她想了想,这三公九卿的官职设置,不是她那迷人的老祖宗时代的吗?陆诰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再一细看,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又单独缀了一列更小的字:治栗内史。
郑婉婉手指着那行小字,问着:“这是大
启朝的官职吗?”
陆诰摇了摇头,回着:“是大庆朝的官职。”
“大启开国皇帝,乃一介草莽,目不识丁,身边人亦大多如此,遂沿用了前朝官职。”
“后来出了些有名的文臣,才又重新设立了官职,职位变换更迭,大家也已忘了这档子旧事儿。”
“我有幸看过前朝残卷,略知一二。”
郑婉婉“哦”了一声,一颗悬起来的心又放进了肚子里。
她还以为这潜龙大陆,还来了个跟她一样的蓝星人呢,别是什么治世之才,又刚好是夜羽祁那个阵营的,那岂不是要玩死人了?
如今一听陆诰的解释,她放心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嘛,变革者从来不缺。
郑婉婉想着:许是夜羽祁想比肩他祖宗,方将官职改成了这样。
陆诰执笔,将名字一笔全都勾掉,突然来了兴致,拉着郑婉婉进了书房。
掌了灯,置了炭火盆子,房中一点儿也不冷。
但陆诰还是拿了披风,替郑婉婉披上。
他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郑婉婉的肩膀,让她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则是研墨。
“我念,婉婉执笔,将那残卷所书内容,暂且记录下来,可好?”他
轻声问着。
郑婉婉点了点头,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墨汁,先于白纸上试了试笔。
待习惯了,才又摊开一张大些的白纸,抬眸冲着陆诰莞尔一笑,示意他可以说了。
陆诰盯着她握笔的手,娓娓道来……
直至诉尽心中所思,他放停了声音。
郑婉婉放下笔,收回手时,手腕微不可察的活动了下。
陆诰在她旁边坐下来,将她的手拉入了掌心,给她轻轻按着手腕,“怪我,一时兴起,让你写了太多字。”
郑婉婉轻轻摇头,头上步摇微晃,“我本也是想练练字的,但又懒惰。”
“今夜托你的福,可算是动笔了。”
郑婉婉说话好听,每一句都恰到好处,陆诰听了都会心花怒放。
他问着她的意见:“婉婉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郑婉婉亮晶晶的眸子,定睛看着他,“这些官职,全都是为男子设立的吗?”
陆诰有些不明白,便眨眼回应,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觉得开口闭口都不妥当。
“我认为女子读书识字、学礼受教,不光是为了掌管后宅,服务于自家的。”
“为官者,需能者,既是能者,何须非守个男女之别的旧俗?”
“我希望
有朝一日,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陆诰认真听着,一双温柔眼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他说:“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以后,女子也能居庙堂之高,掌生杀大权,断天下不平事。”
他的声音,有人山间清涧,从高迸射而出,击在大石上,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从他口中听到这话,郑婉婉是意外的、欣喜的。
她的心情无以言表,双眸含情的望着他。
陆诰忽地将她打横抱起,出了书房,直奔三楼的卧房。
门一打开,浴桶里冒着的热气氤氲,雨烟和芹莲双双提着水桶,快步离开,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陆诰附在郑婉婉耳边,小声询问着:“婉婉,要沐浴了,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