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旧疾未愈,或是宿醉的厉害,唐乐兮抚着头疼欲裂的额角,深深的吸了几口凉气。
只盼这疼痛能缓上一缓……
记忆中,大宣的放贷之律令,皆限制于钱庄,而非私人借贷。
私人借贷,完全是交由借贷双方自行相议,即便往后的利息远远高于本金,也皆为贷方担负。
换言之,私人借贷实实在在为官府管辖盲区,鞭长莫及之处。
如此,借了高利私贷之人,有营生的,便最后沦为高利贷主生钱银的工具。若完全无力偿还,则更为凄惨,日日被恐吓威逼不说,还只剩贩卖为奴一途。
古往今来,被逼之家破人亡的案例比比皆是……
唐乐兮不知是如何“飘”回房的,只隐隐记得在离开二老厢房前,丢下了一句,“容我想想”,便像丢了魂似的出了屋子。
回到自个儿的西厢,黑漆漆的一片中,唐乐兮借着月光,卷起一床薄被,将纤细柔弱的娇躯包裹其中。
仿若如此这般,她被寒夜侵袭的冰冷的身子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
她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倚在一窗棂旁的官帽椅上,微微仰首,望向被撑开的窗棂外,那泼洒下的静谧月光,在这如墨砚般浓稠的夜色中,泛着微弱的莹光,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似的……
这沉静朦胧的黑夜中,若非床榻上传来双宝均匀的呼吸声,唐乐兮恍惚之间,忽觉四下的一切都极为虚幻。
除了自己的意识外,连这副身子骨都不是自己的……
还有——这庞大到让她无力的债务!
日子好像总是这般,当你竭尽所能、拼尽全力的蹚过一个坎后,总会有无数高峰横在前方默默等着你翻越。
直到走向生命的尽头,才会休止——哦,不,于她而言,是重新开始、周而复始!
唐乐兮想得脑瓜子又滋滋的疼,便用手指揉了揉,可越揉困意越发浓郁,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她停了手。
一片暗黑中,忽尔成群而落的绵绵细雨,如晶莹剔透的雨雾漫天卷地晕染在发间、脸颊、衣裳上,一呼一吸皆浸染于这个潮湿的润雨中。
突然,一道“轰隆隆”的惊雷像爆炸似的在湿润的雨幕中炸响,闪电划破天际,撕裂开虚空,细雨转瞬间连成了雨线,疯狂的倾斜而下!
唐乐兮眨了眨眼,终于清晰的看见了这雨幕下的大地。
陡然间,她的心像被根根淬过极寒的冰针刺破,那锥心刺骨的绞心之痛瞬时袭过全身。
猩红的血色晕染开大地,漫山遍野皆为生命凋零的颜色……
这是——尸山?!
转眼间,弥漫鼻尖的清新甘甜的气味被疾风挟持而来的浓浓腐烂的恶臭取代,脚下遍地是滋滋流淌着的臭水,唐乐兮死命的屏住呼吸,依然无法抵抗这腐败到令人作呕臭味的丝丝侵袭。
她想逃,可双脚像灌了铅的铁桶,沉重的一步都迈不开……
一声声“咔啦啦”的炸雷在远处鸣响,唐乐兮后背的汗毛唰的蓬竖起来,身体的预警在告诉她——此处还有别人!
几乎在一刹那,一道凛凛刀光在雨雾中诡亮的闪过,迅疾的刀风将雨线撕开了一道裂缝,携着殷红的刀刃向唐乐兮的脖颈疾劈而来。
霎时,唐乐兮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道骤然间从强风疾驰的刀风下被推开,而那股力道的主人却退无可退的被嗜血的利刃划过,一股猩红的血线喷涌而出,洒了唐乐兮半身。
她怔怔的看向倒在她身前的人,不可抑制浑身颤栗,恍惚间,听到胸腔中震出的撕心裂肺地嘶吼:“不要——”
唐乐兮猛然的坐起身,冷汗淋漓,心跳如擂,攥着薄被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原本包裹的薄被已大半滑落在地。
她抚上额际,密密的汗珠润了一手,冰冷的触感让她一哆嗦!
好真实的——噩梦!
就像身临其境的处在那地狱般的场景里,视觉、嗅觉、触觉无一不被打开,就连现在清醒过来后,那锥心无比的心悸之感还如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唐乐兮心下大骇,这到底是梦境,还是曾经的记忆?!
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定神后,才发现,天色刚刚破晓,窗外鸦青色的天空还未透亮,依稀还镶嵌着几颗星芒——她昨夜就裹着单薄的薄被在靠窗的官帽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片灰蒙蒙中,稍许绽放的微白天色,让唐乐兮从噩梦中带出的惊惧不安,驱散了不少。
“阿娘、阿娘——”突然,床榻上传来双宝奶声奶气的哭叫声。
唐乐兮立马将薄被一抛,迅速下了椅子,步履如飞的几个箭步奔至床榻前。
只见床榻上的双宝,双眼紧闭,两只白乎柔嫩的小手歪歪扭扭的在眼前舞蹈、胡乱挥舞,小嘴更是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哭惊叫声。
白净的小脸蛋已被泪花缀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