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内持家的妇人而言,定是比不得身为生员的苏恩棣对大宣律更为熟稔。大宣以“孝廉”为贵,百善孝为先,故而对于涉及“孝道”的律法一向颇为严苛。
这恐也为苏恩棣当日疯狂找寻文秀、以及下定决心让文秀彻底“被解决”的真正缘由。
闻言,苏恩棠的惊愕的目光落在了文秀身上,若非文秀不知,苏恩棣莫说是营生没了,恐迎接他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牢狱日子。
似是这才回过味了,她这三载日日处于危急的处境,文秀的神色一时惊惧交加:“原来如此……我还倒是父亲大人因他这殴伤而亡故……不想……乃我为殴伤人证的缘由……”
唐乐兮听到此处,心中依旧疑窦不减。苏恩棣早知文秀为一潜在的大隐患,却三载都未动手。若非文秀上回被苏恩棣殴狠了,恐也不会离他而去——
“文秀姐,你被苏恩棣殴伤,带阿允离家那次,除了营生之事外,还有其他缘由吗?”
文秀一愣,倒是苏恩棠的神色忽然义愤填膺起来,显然她也知晓。
“苏恩棣这厮太过可恶,只因裹药的桑皮纸,便对文秀拳打脚踢!”
“桑皮纸?!”唐乐兮费解的问道。
苏恩棠瞅了文秀一眼,“文秀,你且言说言说。”
文秀喟叹一声道:“当日,我烧火缺个火引子。于是,便想着我前几载集下的桑皮纸,就取了几张来用,不成想苏恩棣瞧见后大发雷霆,莫名其妙的直嚷着,用此桑皮纸是否想谋害于他?”
文秀脸上的泪痕未干,似是说到了伤心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还……不等我辩解,他便一番拳脚相加,殴的我疼痛难耐,动不了身。我实在无法,便趁着他去酒肆买醉,咬着牙带着阿允,赶在宵禁前寻了一回杏花村的牛车,去寻了恩棠姐!”
文秀一脸心伤之状,再加上她一番让人心痛的言辞,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她究竟过着怎样让人心惊胆寒的日子。
唐乐兮突然神情一顿,立时走向一处乌木栏架格的第二层中取出一串打荷好的药包,向文秀递了过去,“文秀姐,你瞧瞧,是此药包的桑皮纸吗?”
文秀接过,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是……也不是……是好几家药铺、医馆的桑皮纸……”
“好几家?!”
“有荷花街的袁家药馆、前程巷的何家药铺……当然,还有青鱼巷的沈家药铺,约莫城北四、五家的医馆、药铺的桑皮纸。”文秀拧着眉,努力的回忆道。
唐乐兮摸着下巴,“之前,文秀姐曾说,苏恩棣常去的药铺为沈家药铺,难道是你和阿允平日里会去另外几家药铺、医馆看诊?”
文秀连忙摇头:“不曾,我等有个头疼脑热的,皆是去沈家药铺看诊的。”
唐乐兮眸光一闪,“那除‘沈家药铺’的桑皮纸外,皆为苏恩棣看诊时留有?”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位于青鱼巷的沈家药铺离岁棉巷最近,百姓大多会选就近的医馆、药铺看诊开药。
而在多家药铺、药馆看诊开药,行径实在不合常理。
文秀迟疑了一下,“也未必……除‘沈家药铺’外,其他皆为三载前所留。当时,无论父亲大人的伤情,还是这咳喘之症,皆要配药。保不准他会多跑几家药铺、医馆配药所留。”
唐乐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她心中,始终对苏恩棣为何要对打荷药材用的寻常桑皮纸怒火中烧一事,感到蹊跷……
苏恩棠见二人围绕此桑皮纸一事言说了许久,似是也觉察出苏恩棣为一桑皮纸动怒之举,太不寻常,“妹子……你是瞧出何事了?”
谁成想,唐乐兮凌然的眉眼一抬,定定的望向了苏恩棠:“恩棠嫂子,苏恩棣殴伤苏父,虽为过失,却也犯了忤逆之罪,你可要上告?”
苏恩棠身子一颤,想起了帮文秀换药时她身上累累的伤痕、想到苏父为阻苏恩棣暴行被无辜殴伤,又忆起侄子小小年纪便要整日担惊受怕的模样,一时百感交集。
“恩棠嫂子,你可曾想过,苏父为何被苏恩棣殴伤后,还毅然决然写下了赠予契子?”唐乐兮见苏恩棠犹豫不定的神色,突然发问道。
苏恩棠目光一震,久久不语。
她虽能尊重父亲赠予苏恩棣祖宅之举,可心中着实对此生了一丝怨怼。
现下,更是对父亲在被苏恩棣殴伤之后,还依旧赠予之事更为费解。
难道,在父亲心中,子女的孰好孰坏,亦难分清吗?
“我猜测,苏父不是不念着恩棠嫂子的好,也非心中偏于苏恩棣,他只是……盼着儿媳与孙儿能过点像人样的日子,他想要以此契子,钳制住苏恩棣,助她们娘俩一力罢了。”
苏恩棠豁然抬眸,目光直愣愣的看向了唐乐兮,“……父亲此举,是为了文秀和阿允?!”
“可能是,否则为何在契子上有‘赠此祖宅,须待妻儿和善’的一说呢?”唐乐兮的转眸,看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