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没有不想要流芳百世、万古长存的好名声的上位者。
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如今缺的是什么呢?
无非是名誉。
江烛染不相信江聆璇会对千古明君的美名毫不动心,毕竟人有七情六欲,虚荣心也是其中一种。
“皇姐,今日之事,臣自然可以压下来,对此事轻轻揭过。固然皇室尊严保住了,但太女正君,东宫主位,让一个脑子如此拎不清的人担任,是否于江山社稷有害?”
皇帝清楚,不出意外,太女继位,太女夫会是银兰名正言顺的凤君,一个未来的凤君,品行恶劣,下手狠毒,难当大任。
“再者,今日礼部尚书包庇其子谋杀大罪,他日便可为其子欺下瞒上,甚至,会成为夺嫡之争的推动者。”
“江烛染,凡事慎言。”
皇帝高坐于皇位,已经没了先前的暴怒。
江烛染清楚,她虽然让自己慎言,但心里必然也有了自己的考较。
“臣再说太女,太女娶礼部尚书之子,尚且不说她对礼部尚书之子考量时间之短,匆匆定下了太女夫的人选。单说今日之事,她不顾太女之位,在船上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失态,显然磨练不足,心态不稳。她与臣对峙,所言所行皆是以权势压人,而非以理服人,德行难以服众。”
“这与千古明君之美谈又有什么关系?”
“凡明君,皆是以理服人、赏罚分明、不包庇、不纵容。”
“哦,照你这么说,朕与明君——相差甚远?”
“并非如此,皇姐与明君,只差一道指令。”
“什么指令?”
“撤掉礼部尚书之职。”
江聆璇低垂着眼睛,看着地毯上的花纹,想要指着江烛染的鼻子骂她一顿,但心里又燃不起方才的怒火。
银兰安稳了许多年,从她祖父那一代起便是如此。
也正因为安稳,朝堂内外的漏洞像个漏斗一样,泥沙和水都能流进来,但水后来变成了泥沙,泥沙变成了泥块。
“老八,你应该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
拔掉礼部尚书,就会牵连其他各部,朝堂内官员利益牵扯,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执月的野心,她这个当皇帝的不是没有看到,而是看到了也没有能够借助的桥梁。
“今日不除沈家,太女夫仍旧是沈家的嫡子,沈家的野心膨胀,此时想要凤君之位执掌后宫,将来就想要帝位改姓。”
“你这般危言耸听,是想要借着朕的手,除掉沈家,替你的小夫郎出这口恶气吧?”
换做旁人被皇帝诘问,肯定是吓软了腿。
但江烛染,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淡定自若。
“臣是否危言耸听,想必皇姐心里自有定论。”
上位者十有八九多疑,她们忍不了权力失控,自然也忍不了旁人妄想触动她们的权力。
江烛染看得清朝中走向,朝廷官员拉帮结派,联姻成为其中必不可少的手段。
从沈执月娶的续弦是吏部尚书家的庶子季鄢开始,就已经触动了皇帝的底线。
后来沈家的嫡子嫁入东宫——江烛染不信,皇帝心里对这婚事没有想法。
沈执月和吏部尚书结下姻亲关系,又把沈家的儿郎嫁给太女,她想要什么?
或者说,太女想要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势力做什么?
“牙尖嘴利的丫头”皇帝叹了口气,似乎很是疲惫,“你且回去吧,游船的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臣,告退。”
江烛染走后,皇帝叫来了福来,“去,宣翰林院掌院。”
……
桓王府,典芳阁。
江烛染一踏进门,就察觉到了典芳阁的不同寻常。前院里没有一个洒扫的小侍,偶尔来往的护院小侍都脚步匆匆的往柴房走。
江烛染叫住一个小侍问道,“郎君怎么样了?”
“回王爷,郎君回来之后,不久就发起了热,畏寒严重。”
江烛染料想过这一遭生病是不可避免的,但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进了寝室,迎面扑来一股热浪,掺着苦香味儿,像是把人包裹在炼丹房里。
屋里烧着冬日取暖用的铜炉,沈流烨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两床厚被子。
这人天生和水犯冲,落了两次水,病的一次比一次厉害。江烛染甚至怀疑,当初选择让他搬来典芳阁住,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妻主回来了。”
江烛染原本以为他睡着了,但瞧这模样,多半还是冷得睡不着觉。
“嗯”,江烛染摸了摸他的额头。
“沈清元呢?”
“关进了诏狱,不会再出来了。皇帝因为这事儿还和我发了顿脾气。”
“妻主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