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牙尖嘴利的沈皎心底泛起阵阵酸涩,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生身父亲是个蛇蝎为心的冷血之人,但见他如此维护贺氏,才发现这大奸极恶之徒心里也是揣着寻常人的亲情爱意的。
只是这份爱意并没有分一丝一厘给自己与母亲,想到这,她的眼眶瞬间染了一层胭红。
“若非这蠢妇让昭仪充作了皎皎,哀家定会一直寻下去,皎皎也不会在松影堂吃那样多苦啦。”太后不疾不徐地端起案上的茶,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况且贺氏早些年,确实是侯爷的外室吧?依哀家所见,皎皎肯叫她声小娘,已是给足了脸面了。”
“沈晏,”太后道掷地有声地叫了这个名字,“清河王之乱后,靖远侯曾说,星月皎洁,明河在天,能寻回女儿已是万幸,这‘皎’字不好,不愿女儿再做天上月,只盼能日日安康,常伴左右。所以要给女儿改名叫‘沈晏’。哀家倒当真是被诓住了,”她脸上不见愠色,只淡淡地看着靖远侯,似是在唠家常,“这贺氏的戏也演得好,让哀家以为她当真将先后夫人周妩的女儿视如己出,大发恩赏许进府填了房,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啊。”
靖远侯只沉着脸,他清楚,自己曾助大宣两代君王铲除异己稳固朝纲,忠贞不二。太后怎地都不该为这后院儿的事发落自己。
贺氏眼珠子一转,突然松开了沈皎的裙摆,转向太后重重磕头,似是要把自己的脑子晃出来一般,“太后娘娘!这都是臣妇的错啊!晏儿她幼时发了高热烧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是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都是臣妇的错啊!”
她一手捂着胸脯,一手颤巍巍指向沈皎,“当初臣妇以为皎皎命丧叛军之手,而晏儿又与皎皎年岁相仿!先侯夫人不让臣妇进门啊!臣妇没有名分是小,但晏儿和晟儿总是侯爷的亲骨肉!晏儿浑身烧得滚烫快死了去!臣妇这才起了歹意啊!晏儿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哇!”她自知说了谎,眼神飘忽不定,又将头砸向地磕了起来。
一旁久未吭声的沈皎作响了,“我记得幼时住过一农户人家,养了两头牛,”她面无喜悲,“起先好似是还有两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小儿的,后来那两小儿不见了。有一日我偷听那家的婶子说话,说没想到我这么值钱,这战乱饥荒之年,竟有人花了不少银子买我的命。那家的哥哥好心,趁他爹娘不注意将我从狗洞塞了出去,叫我自己保命。”
她语气一滞,歪着头,“我走时,那婶子家正起火磨刀呢。小娘,您可知是谁要买我的命?”
贺氏缩着脖子,闷声闷气,“叛军作乱……我一介妇人哪知道是什么人……”
“太后娘娘,”一直未作声的沈晏颤抖着唤了一声,她挺着脊梁,不卑不亢,眉眼却是一片冰凉,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这都是晏儿的错,晏儿当真不记得幼年之事了。但即便晏儿曾被蒙在鼓里,终究也还是晏儿偷去了长姐的安稳日子。是晏儿偷去了您的对长姐的怜爱,还有这昭仪之位,这皇上的专房之宠,本都应该是长姐……”
“别!别!”沈皎急得窜上前连声呵止,“其他的确实是你占了我的,但昭仪之位专房之宠就是你的!你的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不偷我也抢不走!”心想着谁稀得和皇上睡觉啊。
沈晏却借势往沈皎腿上一靠,“长姐莫要这样说,只因晏儿是被错认是先侯夫人的女儿,才能得圣上青眼,如今这恩宠,怕是要还给长姐了……”
“这戏演的可比那梨园的戏班子强多了。”沈皎小声嘀咕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云溪起身走到两姐妹前,躬下腰对沈晏伸出手,“爱妃莫要说这样的话叫朕伤心,朕心悦的是你的温厚良善,并非什么是侯府嫡女的身份。”
沈晏楚楚可怜地将纤若柳枝般的玉指搭上皇帝的手。
“起来吧。”李云溪将沈晏扶起,一手搂着她的杨柳腰,一手将她娇柔的小手包裹于自己的掌心,“母后,儿臣登基不久,寻回沈大姑娘这样的大喜之事,儿臣认为是我大宣的祥瑞之兆。只不过再如何,晏儿也的确是靖远侯千金,在儿臣身边也伺候多年,并无错处。侯夫人不仅为侯爷诞下了世子,操持府中大小事务也算有功,不如……”
他笑得从容又疏离,“不如,就当给儿臣,给沈大姑娘都积些福报,这事儿便算了吧。”
这一句便可轻可重了,太后也未曾料到皇帝会言及“福报”二字,这下真是把太后和沈皎架在了火上烤,太后若想发落,岂不就是想折天子的福报了?
寿安宫主殿霎时寂然无声,针尖儿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而沈皎心中已有了分明,今日这狗皇帝是断不会让这朵黑心莲花出半点差池的,她柔声道,“陛下所言极是,想来母亲在天之灵瞧见侯爷享着宜家之乐、儿女双全,也会开怀的。”
“哦,还得了贤妻料理后院之事。”她学起沈晏的娇柔作态,扯出袖管里的帕子半遮着面,“贺小娘生的妹妹,也是让侯爷做了国丈的,让侯爷脸上有光,”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太后脚跟前儿啜泣道,“是皎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