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绰呱呱坠地的当天,西厥王后就暗中做了些手脚,佯称那婢子是难产而亡。随后给万俟绰寻了一个乳母和两个女使,丢到王宫深苑里养着,眼不见心不烦。只待她婚配之年再许给哪个书生小吏,还能彰显皇家的隆恩。
直到某年除夕家宴,西厥王才发现自己竟有个艳色绝世的女儿,他与王后眼意心期,从此万俟绰也过上了如宫中其他公主一般侯服玉食的日子,许是因自幼无母妃可倚,她的性子较其他公主又温和敦厚许多。从来都是好让不争的,说话也下气怡声,这让西厥王夫妇更是称心满意。
用西厥王后的话说,“这就是天生做妾的下贱料。”
西厥王每每听到王后此言便沉闷不语。不附和是不想应从自己的女儿是下贱胚子,不反驳是因为这样美丽顺从公主天生就是和亲的上上之选。
毕竟,能用女子摆平的事儿,又何必诉诸干戈呢?
万俟绰好像是其父王和母后精心准备的一份金贵厚礼,只待被送给那位值得西厥附庸的贵人,是南边兰越,是北边鲜真,还是眼瞧着就要一统江山的大宣,对于她这个小公主来说,都是无异的。
宣国有些不入流的街谈巷议曰,西厥王的本意是将这位仙姿玉貌的小公主献于轩帝做个低位嫔妃,可不知为何却已成了少主的侧室。
宫人揣测,这西厥小公主本就与宣国少主同庚,大抵是不愿伺候年过半百的老皇帝的,即便眼下承宠几年,老皇帝的身子骨也难再有个一儿半女了,何况这公主的生母并未得西厥王册封,甚至都不能被称一声“母妃”。
说是西厥公主,实际上还不如哪个西厥贵族的嫡出小姐来的尊贵,想来以后得位份也高不到哪里去。来日老皇帝两脚一蹬,她便是要在这深宫里当一辈子的老孀妇了。
可少主正是二八儿郎,血气方刚,所以这小公主定是袭承了她母亲爬床的本事,趁着返京长途爬上了少主的脚边儿榻。
宫婢内侍们口耳相传,听过这档子轶事的人总会添油加醋地将这个故事粉饰地更合情入理后再传给下一个人。以致此事越传越合理,成帝越听越生气,因而杖毙了不少下使,这才封上了众人的嘴。
太后肖姝与万俟绰的处境就大不一样了。她出身名门,安平郡王一脉满门忠烈,老郡王为护轩帝战死,本就弱柳扶风的郡王妃从此心如槁木,身子越发不好,还要拉扯着肖纾这个稚龄女童与打生下来就身子孱弱的小世子。
轩帝在世时,常言愧怍于安平郡王府。他膝下子嗣单薄,成帝被立为少主时宣国国君之位就已是铁板钉钉了。少主册封礼刚过,景帝便下了旨意把安平郡王府嫡出独女肖纾指给成帝为妻,只待二人适龄之年便行大礼。
成帝疏眉朗目、有度有识,肖纾雍容闲雅、知书达理。二人年岁渐长后回回于宫宴相见也总是相敬如宾,彼时是上京坊间人人艳羡的一对佳偶。
这一切都止于万俟绰。
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司有几个侍妾通房也是司空见惯,更何况是一国少主,她比肖纾早一年嫁入少主府邸为侧妃,也确实是成帝的第一个女人,“元”字便是因此而来。
李云漪如上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样缓慢地说着这个故事,缓慢地撕开自己的伤疤给沈皎看,说到动情处还会拍一下桌子,像是在敲醒木。
“我说完了。皎皎?”看沈皎半晌未动,李云漪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皎回过神来,她只道昭元贵妃曾风头无两何其风光,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苦楚,“六哥,我不该提起的……”
李云漪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妨,早晚要说给你听的。皎皎,我知道母后将你视如己出一般,但你可愿意相信,我的母妃也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沈皎温声点点头,“相信,如果昭元贵妃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又如何教养出这样好的六哥呢?”
“这是在夸我了?”眼前的男子突然又没了正形,“方才我说你要听的是你‘婆母’的事,你可没反驳,可是认下了?来日可要与我上栖霞观见你‘婆母’去?”
沈皎见他没了事,当下放下心来,扭过脸去不听他胡诌。
此时,戏台子突然搬上来一面大鼓。
李云漪道,“这样大的鼓横着放能作甚?”
沈皎,“这是作鼓上舞用的,女子足够轻盈才能在这鼓面上如趁浪逐波般起舞。”
她前世的最后一支舞便是舞于鼓上,也是在鼓上不小心滑落了面纱惹了杀身之祸。
想到这,沈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姑娘们的面纱可勾好了吧。”
李云漪嗑着瓜子,“当然了,姑娘们可不想掉脑袋。”
“哦?这与掉脑袋有什么干系?”
李云漪诧异地瞧了沈皎一眼,又点点头,“你虽善舞,但确实还未在什么千秋筵宴上献过舞,可能你师父还没教你这里头的规矩。”
他继续道,“宣国历代出过不少舞姬借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