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几日很担心沈皎,她素来是个贪吃多睡的,往昔传她来抄书,她总能磨蹭到后晌才动笔。近来倒好,日日天刚亮就来寿安宫请安诵经,一直留到戌时才回去。
“皎皎,近来可受了什么委屈?”太后问道。
“无事,娘娘。”沈皎淡然道。
她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那日李云溪失态时,惊恐是有的,恼怒是有的,含垢忍耻也是有的,但真谈不上看不开。
要说为什么沮丧,主要还是因为失恋了,未从显王与叶四那片云瘴中走出来。
太后放下手中的念珠,怜惜地走到她身旁,抚摸着她的发髻,“想来前些日子太妃来闹那么一遭,还是把你吓着了。”
“太后娘娘,”银霜姑姑推开厚重的棉被帘子,“婕妤来向您请安了。”
太后敛了笑意,语气有些不阴不阳的,“宫里没有恩宠的妃嫔,连向太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婕妤也是进得了寿安宫的门了。”
银霜姑姑附和道,“是呢,奴婢耳闻,圣上近来确实去婕妤那小坐了几次。”
“罢了,皇帝的后宫本来就那么几个人,婕妤也算得上本分。”太后看着闷闷不乐的沈皎,“你随哀家一起去。”
贞婕妤长了张国泰民安的方圆脸,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虽然身上那股子清冷娴雅的气韵是后宫独有,但这张面容实在称不上多美貌。
太后每每见到她都不禁心里犯嘀咕,怎么和“那位”一点儿都不像。
婕妤来请安,心中必定是忐忑的,连不知其就里的沈皎都觉察出了隐约的异样,但好在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夹枪带棒的话为难她。
喝了杯热茶后,太后还嘱咐婕妤带着沈皎去园子里透透气,免得成日拘在暖阁里闷坏了,这倒令婕妤很是欢喜。
二人走在石子路上,身后跟着各自的侍从。贞婕妤显然不是能言会道的,她总是笑意盈盈、欲言又止地看着沈皎,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沈皎先开了口,“甄婕妤?”
婕妤欣喜地点点头。
沈皎思索了片刻,仿佛是听过李云溪有位后妃姓甄,便问道,“婕妤是光禄寺卿甄大人家的千金?”
“光禄寺大人家的是陛下的甄贵人,”贞婕妤做什么都是慢慢的,说话也是慢慢的,她慢声道,“我的‘贞’字是封号,忠贞不二的‘贞’。”
“失礼了失礼了!”沈皎玩笑地拱手道,“那婕妤可真真是宠妃了呢。”
毕竟她的妹妹沈晏,无论这一世仍是昭仪,亦或上一世位列四妃,左右都没得着封号。
但贞婕妤身后的小宫女面上就不太那么好看了,她似是想为自己的主子分辩一二,却被婕妤一个眼神封住了嘴。
“倒不是因为得宠才获的封号……”婕妤笑得有些窘迫,“我出身西厥万俟氏,与先帝的昭元贵妃同族,在宫中直呼我的姓氏恐怕不妥。”
沈皎当即明白了方才席间为何气氛如此微妙。
“‘贞’字,是太后娘娘赐的封号,”她低头浅笑,“我从前甚少能见到太后娘娘这样好颜色,今日去请安其实也是诚惶诚恐的。但早有耳闻大姑娘是太后的心头肉,太后娘娘肯让我来陪大姑娘,应当也是接纳我了吧。”
沈皎这才明白婕妤为何喜滋滋的,但万俟氏与太后的渊源并非一两句能道得清的,其中恩怨也不是一两天也解得开的,她还是有些不解,“婕妤既然惴惴不安,何必非要去请安呢?近来连昭仪都不常去寿安宫了呢。”
“可太后娘娘到底是圣上的母后啊。再者,兴许能在寿安宫遇到圣上呢。”
“娘娘,圣上……”婕妤的丫鬟扯着她的衣袖道。
二人随着丫鬟的目光看去,沈皎心中咯噔一声,呼吸猛地一滞,与圣上一同踱步的不是别人,正是令她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显王。
李云溪见到沈皎与婕妤在一起,大抵也猜到是刚从太后那出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肖灿,突然挂上一丝狡黠,与肖灿一同快步迎着两位女眷走去。
沈皎强压着心跳,周正地行了个礼后,就低着头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婕妤后头去。
皇帝看着沈皎,清了清嗓子,“看样子婕妤与大姑娘是刚从母后那出来?正巧,今日显王进宫,朕也着人备了酒菜,不如爱妃和沈大姑娘也一起来,咱们一同陪母后用晚膳?”
沈皎仍是低着头,“谢陛下美意,臣女自染了时疫后身子虚得很,想回宫歇着了。”
肖灿上前一步,温声道,“你病了有些时日了,怎么还不见好?”
沈皎紧忙又向后退了一步,“谢显王挂怀,许是体弱吧。”
“你还体弱?朕看你力气大的很。”李云溪漫不经心道。
这句话婕妤自然不懂是什么意思,沈皎也并没有当即就往那方面去想。但肖灿与李云溪毕竟是并蒂双生,心是连着心的,他蓦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斜眼看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