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离开后好一会儿,怡德太妃握着九王滚烫的手,喃喃道,“我儿是被克了。”
“什么?”李云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走近问道。
“沈皎,”太妃神色木然地看着皇帝,“圣上!那个沈皎身上有邪物!是她把时疫带进了宫里!”
她突然抓住皇帝的衣襟,瞪圆了双目,咬牙切齿道,“她还给我儿下了咒!下了蛊!连吃下老祖宗的香灰都解不了这巫术!”
李云溪握住太妃的双手向后倚着,“朱娘娘,并没有这些鬼神之说……”但他又不想与太后一样苛责太妃,“这次时疫本就凶险,宫外也因此去了不少人……”
太妃松开了手,突然狞笑道,“我懂了!我懂了!沈皎就是太后安插来害死我儿的!”她猛地转头,“方才太后还提及毓和长公主?我的大女儿,我的大女儿也死得不明不白!我的孩子都死的不明不白啊!”
“母妃……我好疼……”
榻上的小儿不知何时醒了,低声沙哑地呻吟着。太妃登时收起了脸上的狰狞之色,她一手握住九王的小手,一手轻抚着他的头,“不疼,云沛乖,母妃在这,云沛乖……”豆大的泪珠滴落到了九王的脸上,与九王额首的虚汗融到了一起,簌簌滚落到枕头上。
李云溪心疼上前,他此前从未发现勾起嘴角是这样沉重的一件事,“云沛,皇兄在这里。”
九王还是孩童,自然将母妃说的话都认作是真的,他虚弱着问,“皇兄,是昭仪的姐姐害得云沛浑身发痛吗?”
“不,不是,”李云溪摇着头,“与那个姐姐没有干系……”
“啊!好疼!肚子疼!”九王才从方才的休克中清醒过来,孩童疼劲儿上来了,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九王扯住皇帝的长袖,“是那个姐姐!是那个姐姐!”
“是谁告诉你那个姐姐要害你的?”李云溪微蹙着眉头。
许多言轻轻侧到皇帝耳旁,“陛下,无需较真,九王时辰不多了。”
继而又起身试探性地问太妃道,“怡德太妃,九殿下疼得紧,不如让微臣给殿下喂下些止痛散吧,起码身上能好受些?”
“我不!”榻上的小人嚎叫着,“就是她把时疫带进来的!她要云沛的命!她要云沛的命!”
李云溪已无心再理会这孩童之言,他迫切地望着太妃,“朱娘娘!给云沛服些止痛散吧!他已伤及了五脏六腑,此刻百虫噬骨!”
太妃将九王的头搂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许多言,“就是你!你起先给我儿开的方子,我托人找外头的郎中看过!多大的毒性啊!现在我儿只残存这一口气,你还想用一剂方子送他归西?”
许多言拍着大腿顿足道,“是药三分毒啊!更何况咱们治的可是时疫啊!”他是真的着急了,“哎呀!您怎么能不信我这个御前太医!去听信什么民间那些药铺郎中的偏方呢!”
太妃轻轻拍着怀里的九王,“御前太医?御前太医算个屁!太医若是靠得住,我的大公主怎么会死!我绝不会让我的老九再折在你们手里!”
九王似是疼到了极点,他抓着李云溪的手,小小的指甲都嵌进了皇兄的掌中,沁出了一层血珠,“皇兄!帮云沛狠狠罚那个姐姐!罚那个姐姐!”
李云溪刚欲辩驳,又想到九王已到了末路,他微笑地看着九王,“好,皇兄狠狠罚她。”
“帮云沛报仇……”九王的声音较方才微弱了一些。
“嗯,帮云沛报仇!”他扯起嘴角,眼眶里却闪着泪花。
怡德太妃深邃地看着他,“皇帝这话可作数?”
李云溪看见九王的脸不再烧得像个火球,而是一分一寸地青白了下去。他仿佛全然听不到外头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无比心疼又不舍地看着九王,微微颔首,“作数。”
孩童停止了尖叫,嘴巴张张合合地发出气声的呻吟,太妃死死将他护在怀里,绝不让太医将一点什么来路不明的药喂进他的嘴里。
最后,李云溪察觉到那双紧紧握着自己的小手一点点松开,一点点变冷。九王发白的脸蓦然狰狞起来,五官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拧在了一起。
怡德太妃也感知到了什么,将孩童的头搂得更紧了些,呢喃地唱起了平日里哄他睡觉的歌谣。
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许多言道,“陛下,九王,去了……”
待到九王的身子冰冷彻骨,怡德太妃反而全然不见了刚才的疯魔,她哑着嗓子道,“多谢陛下今日体恤,烦请容妾身再与云沛待一会儿吧。”
她轻轻拍着怀里已经去了的孩童,如无其事,“太后娘娘还候在前厅吧,让太后娘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这时疫真是能要人命的,可务必要保重身子啊。”
李云溪心下怆然,他蹲下身点点头,“朱娘娘,九弟的丧仪,朕会好好安置,一定让九弟走得体体面面。”他垂下头,“往后,您就将朕当做你的亲生儿子,凡是母后有的,太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