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漪方才在眠月阁勘察,看看是否有其他地方被火势波及损毁,一听到皇帝的动静儿就急忙跑了过来。
他劝解道,“皇兄,据史官记载,裕悫皇后最是温和敦厚,想来不会因为一株古树责难后辈。何况现在岁暮天寒,眠月阁又没了炭火,皎皎总要想法子保住她主仆两条命的嘛。”
李云溪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好六弟,“朕看你衣衫单薄,斗篷也披在了她身上,也以为六王血气方刚,不知何为‘岁暮天寒’呢,”他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眠月阁的其他下使呢?”
刘尚武上前道,“沈大姑娘怕跟着自己受冻,早早地遣了他们回内务府更换差事去了。”
沈皎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腿火辣辣的疼,她勉强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对皇帝道,“陛下,臣女当真不知这株古树来历,不然臣女烧了自己也不能烧了它呀。您也知道,臣女无人管教,规矩章法、方方面面都差了一点。”
她垂下眼,言语吞吐,是有口难言的样子,“您怎么责罚都行,臣女只有一愿,莫要因此事惊动太后娘娘……”
“哈,”皇帝忍不住发笑,“沈大小姐还有担忧惧怕之事呢?你既做得出来,何必害怕让母后知道?如果母后能管教得好你,也不至于让你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沈皎一改往日的暴脾气,低声哀求道,“陛下,太后娘娘近日已是食不知味了。臣女福薄、也不讨喜,也就只有太后娘娘是真心爱护……臣女虽顽劣粗鄙,大抵也还是懂一些感恩怀德的,眼下就这节骨眼儿,实在不想给娘娘添乱……”
“你懂哪门子的感恩戴德!”六王盛怒,“我对你就不是真心爱护吗!”
皇帝懒得搭理六王,面色如霜地应对着沈皎的央求,“如今惹出了祸事你才知道要求朕?一早没有炭火的时候为何不来?”
沈皎实在觉得皇帝说这话是莫名其妙,“陛下,您既然断了臣女的炭火,自然是想让臣女吃些苦头。臣女当即去求又有什么用呢?”
“你站得太直了,”皇帝并没有直视沈皎的问题,“在宫里行走,膝盖还是要软一些,该跪的时候,就要学会跪。”
“嘴上说着恳请之词,骨子里的倔强却一分也没剔出去,”他倾斜向沈皎,“太后未必事事保得全你,你应该知道自己最该攀附听命的人是谁。”
李云漪看皇帝越倾越斜,这二人越靠越近,猛地将沈皎往后拽了一步,正巧扯到了沈皎腿上的那块烧伤。
“哎哟!”沈皎疼地弓起腰来,“六哥!你做什么啊!”
皇帝心下一紧,但嘴上并未松口,“疼吗?这伤不也都是因为你挺着腰板儿、自以为是,不肯去求炭火才酿成此祸?”他又瞥了一眼红樱,“人家宫里都是奴才护着主子!你宫里倒好,恐怕腿上这伤也是为了护着这个婢子吧!”
话说到这,六王的小厮稀稀拉拉地捧着几大筐炭走了进来。李云漪见状赶紧捧着沈皎的肩膀将她扶到一旁,“求了,求了。皇兄,臣弟那的金丝炭还剩下不少,冬日一过也要受潮。”他煞有其事,“沈大姑娘今日一见臣弟就开口求炭了呢!此话当真!当真!”
皇帝知道沈皎并不可能向李云漪求什么金丝炭,那都是六王自己忙不迭送来的,他心里放心不下沈皎腿上地那块灼伤,“那你不问朕求些什么?比如,让许多言治治你的腿?”
沈皎的额头已因疼痛沁上了一层薄汗,她笑道,“只是皮外伤,长好了也就是留块疤而已,伤不到筋骨,不必劳烦许太医了。”
皇帝自幼见的都是宫中的女子,宫中的女子最是珍贵自己的花容腰身,他好奇地问道,“女子发肤最为金贵,伤疤可怖则不赏心悦目,来日不怕遭夫君嫌恶?”
“我不嫌恶。”
六王脱口而出这句话时,沈皎也实在疼得有些站不住了。皇帝面前又不敢随意坐下,她只能微微侧身靠在李云漪怀里借力,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她讪笑道,“陛下,臣女往昔里就不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姐。为松影堂效命,身上多少处伤,恐怕我自己都没数明白过,不打紧。”
“是,不打紧,”李云漪轻声道,“为夫是不会嫌弃的。”
“还轮不到你嫌弃,”皇帝轻飘飘道,“她即便给肖灿做妾也看不上你。”
未等沈皎辩驳,皇帝就背过身去,“你应该知道近来宫中有关你克死九王的流言?”
沈皎一怔,微微点头。
“罚你在除夕前闭门不出专心抄经,为九王祈福。”
“可此事确实与臣女无关……”沈皎轻声说着,带着些许委屈与不服。
皇帝道,“有时候事实倒没有那么重要,事实堵不住宫里的悠悠之口。若非朕一力强压此事,恐怕你都要送去给九王陪葬了。”
“除夕佳宴前,安心在眠月阁给九王抄经超度吧,”皇帝背过身,“大姑娘,可要给自己在宫里找个好倚仗啊。”
待皇帝离去后,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