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穷无尽痛苦黑暗的日子,摸索着跑出院子,失明多日,他的听觉异常灵敏,虽然看不见,也可以凭着感觉躲避一路的障碍。
可很快他就后悔出门了,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辱骂与嘲笑。
“看呐看呐……这不是蓝儿那瞎儿子嘛?”
“哎唷,真是作孽,这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这谁能知道,一个娼妓生的孩子,上哪找爹去!”
“……”
安儿不知道自己怎么逃回家的,夺路而逃的时候,他没工夫细数撞倒多少人,挨了多少拳脚,受了多少伤,回到家中,他将自己关在房中。
他读书不多,可他知道“娼”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满身血腥气,蜷缩在地上,仿佛灵魂在一点一点在剥离这具悲伤的身体,昏暗的房间内,照不进一丝光线,只有压抑的哭泣,他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地活着。
这之后,他生了一大场大病,娘亲没日没夜守在他床边,祈求他活下去。
他最怕娘亲难过,又怎么忍心抛下她一个人,终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他没有责问娘亲任何事情,他已经从照顾他的婆婆那里得知,娘亲之所以沦落风尘,是上次那几个男人将她卖到了那里。
这件事不久之后,家里来了一个男人,将他和娘亲接到了一个非常气派的院子里居住,他还从未住过那么豪华的房间,还有几个下人侍候。
到了那里,他的眼睛再次痊愈,正当他准备好接受酷刑时,娘亲却笑着同他说,“安儿用布条蒙上眼睛就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误伤别人。”
他很久没有看到娘亲笑了,一部分是因为看不到,还有一部分是娘亲根本笑不出来。
时不时的,接他们来这里住的男人就会过来找娘亲聊聊,娘亲让他喊那个男人白叔叔。
透过布条,他能模糊地看到白叔叔长什么样子,他长得特别好看,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温柔的男子。
他对娘亲极好,绫罗绸缎,珠钗首饰送了一箱又一箱。
娘亲换去那一身粗布麻衣,穿上那些触手滑腻的织锦华服,美得比那天边的朝霞还要绚丽。
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仿佛飘在云端,娘亲也没闲着,教他学习琴棋书画,以前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风雅之事,现在那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格外珍惜。
这样看似平淡地生活过了两年时间,这种虚无的繁华也让他错认为这两年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直到一天晚上,他前去寻娘亲,路过庭院中娘亲最喜欢静坐的凉亭,里面传来夹杂着哭腔的争吵声。
他快步冲了过去,看到往昔那个温声细语的白叔叔将娘亲压在凉亭里的廊椅上,他此刻像是一头龇牙咧嘴发怒的野兽,不顾娘亲的挣扎撕扯她的衣衫,嘴里骂着污言秽语。
“你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脏,跟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被修仙界追捧的第一美人啊!”
安儿被这几句砸懵在当场,他好似明白了为何娘亲这两年时常黯然伤神。
他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截手臂粗的木棍,因着出离地愤怒,那双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似要燃起熊熊烈火。
“嘭!”
木棍在白鹤背上折断,白鹤闷声一声,可他有修为在身,这点程度的击打根本伤害不了他。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向拎着半截木棍,虎口被震得出血,喘着粗气的安儿。
沈兰儿捂着自己身上被扯坏的衣衫,朝安儿喊道:“安儿,你快跑!”
安儿正欲再出手,却被白鹤掐着脖子拎在半空中,很快他就因窒息的痛苦,一张俊秀的脸庞涨得紫红。
沈兰儿虽然已经没有修为在身,但她曾经也是修仙界一代佼佼者,她趁白鹤不备,迅速点了他的昏睡穴,安儿这才死里逃生。
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们,当夜,安儿帮娘亲收拾了一点不值钱的物件,离开了这座牢笼。
多年以后,安儿才明白,娘亲不过是白鹤曾经求而不得的执念,爱可能是真爱,但嫌弃也是真的嫌弃。没得到时,娘亲是横亘在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不除,他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可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根本无法接受被踩在烂泥里的娘亲。
之所以收留他们,也只是不甘心而已,一旦他心里的那根刺放下了,有过不堪经历的娘亲在他那里就是耻辱般的存在。
离开那里,安儿随着娘亲一路向南,途经一个小村子,看当年民风质朴,他们便准备扎根在那里。
可沈兰儿的容貌太过于惹眼,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这张脸只会带给她灾难。
有次外出找吃的,她差点被一个猎户□□,打斗间,力大惊人的安儿失手打死了那个猎户,他们吓得甚至